但片刻后他咽下一切,轉而深深地彎下了腰。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得此一刻,已是大幸。
紅蓋頭下,新娘的身影似乎也微微一頓,然后同樣溫柔地俯身回禮。
“禮——成——!”
老人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就在這最后一聲“成”字落下的瞬間,異變陡生!
正極力克制的新郎猛地一怔——新娘子竟朝他低語:
“三郎,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
“妹子!”新郎驚愕失聲。
新娘子卻將頭垂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蠅:
“三郎,我,我.是不是.其實早就死了”
紅蓋頭下,啜泣聲雖低,卻清晰得近乎刺耳。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頭皮發麻,手腳冰涼。
除開高堂上的父母和主婚老人還在原地外,其余賓客早已尖叫著四散奔逃!
道長說過,她未化紅煞,是因尚不自知已死。如今她記起來了——豈非即刻便要成煞
恐慌如瘟疫蔓延。
唯有新郎一步搶上前去,欲要伸手去抓新娘的手:
“妹子,別說胡話!你明明活得好好的!你看,我還能抓著你.你的”
話音戛然而止。
新郎的手僵在半空,呆立原地——
他抓不住她了。
就好似水中倒影,看得見卻摸不著。
這也讓新娘子越發啜泣出聲。堂外站著的姑媽和轎夫們,則是錯愕發現自己居然渾身濕透,好似才從水里撈出。
正欲朝著旁人詢問為何,卻只見旁人爭先恐后,倉惶逃離!
“三郎,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沒想到會這樣,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新娘仍在啜泣,口中不斷道歉。新郎卻異常堅定:
“不要道歉,你是我的發妻,夫妻同體,豈能有別”
“可是,可是我已經死了啊!”新娘的聲音充滿絕望,“死人哪里配做你的妻子”
她還沒有如同行之人一般渾身水滴不停。可那股子刁鉆陰寒卻是越發刺骨。
以至明明是日上三竿的時辰,卻是讓整個大堂如墜冰窖。
“我不管!”新郎斷喝,字字鏗鏘。
“我說你配,你就配!夫妻之事,只在兩人之間——
與旁人何干
與天地何干
與生死——更無干系!”
這話斬釘截鐵,天地可鑒。
故而新娘子立時怔住。那種刺骨陰寒亦是隨之一窒。
余音未落,一聲朗笑如驚雷般滾過此間,讓一切紛擾慌亂悉數平定:
“好,好,好!既如此,貧道也就能還你一個活生生的新娘子了!”
眾人聞言,無不大驚失色,齊刷刷望向門口。
只見杜鳶背著手,立于大開的門庭之中。
他信步而來,神態自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