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一劍劈開了秘境大陣,持劍橫跨萬里山河而至。
還有人仰頭喝完最后一口濁酒,便于長嘯之中飛劍趕來。
那一刻,不論平日是否深仇大恨,是否毫無關聯,幾乎所有能來的劍修,都齊齊向南而去!
沒人號令,沒人牽頭,就因為李拾遺那柄遞向大劫的劍!
“你知道那場面有多壯嗎?”墨衣客的聲音發啞,卻亮得驚人,像是還能看見當年的漫天劍光,“從北到南,一道接一道的劍光刺破大日落下后的黑幕,不是零零散散,是無數道長虹悉數聚向一處!”
“紅的、白的、青的.各路劍氣攪在一處,竟把大劫都撕開了片刻!”
“那是我劍修一脈,最后也最大的驕傲!”
“所有人都知道去了就回不來了,可沒有一個人退!”
“因為李拾遺還站在最前面,因為他的劍還沒停,他的劍氣還沒斷!”
“因為我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們劍修一脈早被打斷了的脊骨!”
他頓了頓,像是還能聽見當年的劍鳴,眼底的激動慢慢成了某種杜鳶不知如何形容的厚重:
“昔年眾生皆北,獨他向南;后來,天下劍修皆隨他向南而去。一人遞劍,萬劍相隨——震動天地,這才是劍修該有的樣子!”
再往后的,墨衣客沒有再說,但結果顯而易見。
杜鳶也只是跟著看向了四周,看向了那些隱于四野的仙劍。
“所以這里聚攏了這么多仙劍,便是因為這個?”
“是啊,天下劍修幾乎齊聚于此,便是那些不是劍修的,也來了不少。最終,卻只有寥寥幾人,得以幸免。”
“甚至于到了如今,就連他們留下的劍,也只剩下了這么些。”
墨衣客看著四野的眼底,流著化不開的哀苦。
昔年至此的劍修何止萬余之數?
可如今別說墳塋了,便是他們的劍都沒剩下幾把了。
原來這世間最狠的從不是滅世大劫,而是連仙劍都經不住的歲月。
“如此說來,這兒其實是劍冢!?”
“是,天下間最大的劍冢。”墨衣客點頭,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杜鳶沉默片刻,忽然抬眼問了一句:“您從前,也是劍修?”
“曾經是。”墨衣客扯了扯嘴角,笑里滿是自嘲,全然沒到眼底只在皮相,“當年我也來了這兒,可我沒他們那般硬氣。我逃了,連自己的本命仙劍都落在了這兒,回頭招一下都不敢”
這話讓杜鳶一時語塞,只能斟酌著開口:
“那您這次回來,是想取回自己那把劍?”
“不敢,不敢。”墨衣客連忙擺著手,頭也低了些,“丟了劍心,又棄了劍的人,哪還有臉再來尋它?”
他抬手取下酒葫蘆,拔開塞子,先往身前的空地上傾了些酒。
酒液滲進土里,像是在給地下的舊人添杯,而后才仰頭抿了一口,聲音緩了些:
“我來這兒,不過是想給故交們祭祭酒,說幾句話。順便看看他們留下的這些劍,能不能尋到個真正合心意的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