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真愿意放我過去?”
雖然他也看不清全貌,但他隱約意識到了,似乎有人從中作梗。且作梗的絕非平常可想。
杜鳶笑道:
“為何不放?既然君非亡國之君,臣亦非亡國之臣,我又何必攔著你?”
一路所見,這朝廷的君臣都算得人心,他這話倒也發自肺腑。
這番回答讓藥師無忌瞬間紅了眼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他當即再度俯身大拜,聲音都微顫起來:
“如此,我藥師無忌,拜謝高人開恩!”
“呵呵,你不必謝我。”杜鳶擺了擺手,“這是你藥師家的子孫自己掙來的——單論做皇帝,他的確做得不錯。”
說罷,杜鳶抬眼望了望天色:
“時候不早了,你也快些過去吧。”
這藥師家的人,多半是來托夢的,既然如此,可別給他耽誤到人都醒了。
藥師無忌不敢再多耽擱,連忙拱手行禮,轉身就要動身。
可剛走兩步,杜鳶的聲音又追了上來:
“人死為鬼,鬼死為聻。你如今的狀態,該是聻吧?既是如此,最好別讓他們瞧見你現在的模樣。”
杜鳶此刻也終于理清了他的狀態——非人非鬼,正卡在存在與消散的夾縫里,想來就是傳說中的“聻”了。
尋常凡人見了陰魂都要中邪生病,更罕見的聻,自然得更謹慎。
藥師無忌張了張嘴,似有話想說。
他心底那點想好好瞧瞧人世唯一骨肉的念頭,終究還是壓了下去。
他對著杜鳶的方向鄭重拱手:
“藥師無忌記下了。”
“去吧,去吧。”
杜鳶話音落時,便從藥師無忌的感知里徹底消失了。
藥師無忌試著挪了挪腳步,發現先前的阻礙已然全無,便不再猶豫,徑直朝著皇宮的方向走去。
與此同時,守在京都內外的各路仙家,大多毫無反應,唯有寥寥幾個修為深不可測的人,心頭忽然莫名一亂。
他們下意識推演緣由,卻始終摸不著頭緒。
京都乃天下重地,各家仙家在此布局頻繁,可他們卻有一個心照不宣的共識:瞞著藥師愿。
畢竟不出意外,大世降臨后的第一位天子,便是此人。
再加上藥師愿過往的作為,不少人都斷定,他們苦苦尋覓的那件東西,多半就藏在他身上。
所以即便未曾提前約定,仙家們也都不約而同地著手隱瞞——
時至今日,就連路邊玩耍的孩童都知道天下大變,仙佛妖魔不再是傳說,藥師愿卻還以為天下依舊如常,自己聽聞的一切,究其根本不過是四方門閥意圖叛亂罷了。
他要派人去青州求證?那就讓去的人有去無回,每一次都扣上“地方謀逆丶暗殺天使”的名頭。
地方臣子要上表奏明真相?那就暗中修改奏摺,讓他誤以為地方早已淪陷。
至于京都里那些察覺異動丶想向他坦白的人,處理起來更簡單:能像皇后那樣勸住的,便留一命,免得死傷太多讓他覺得不對。
勸不住的,要麼“換個人”頂替,要麼乾脆滅口。反正天下皆反,身邊親信偶爾喪命,不也合情合理?
若是藥師愿自己想去尋傳說中的仙跡,那就更無需擔心了——仙家們避而不現,他一個凡夫俗子,又能去哪里找呢?
可以說,整個天下的仙佛妖魔,都在陪著藥師愿演這出“天下如常”的戲。
如此一來,他即便將來真能天命所歸,可眼下終究只是一介凡俗,又如何斗得過這些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仙家呢?
斗不過啊!
往昔,他們精心編織的這一道網,可謂疏而不漏。
便是幾次意外,也都在估算的容錯之中。
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