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有奏!”
當朝都察院長官左都御史兼任吏部尚書,堂堂天官,誰敢不重視,就連武將列中的一眾公侯也瞧了過來。
李原名見詹徽說話,微微松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年輕人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李祺見到詹徽終于按耐不住,一直緊攥的右手緩緩松開。
楊靖、詹徽、李原名,推動韓國公府覆滅的三人,今日算是全了。
大仇即將得報,讓李祺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詹徽沒看李原名和李祺二人,而是直接向皇帝行禮,“陛下,雖說理越辯越明,但縱然古來圣賢也要發憤而后作,資善先生與駙馬在這朝堂之中,縱然辯個三天三夜,也分不出個高低上下。”
殿中眾人頓時知道他在針對李祺,李原名都已經說不出話了,哪有什么分不出高低上下,拉偏架太明顯了。
朱元璋微微瞇起了眼,他過去竟然不知道詹徽和李原名關系這么好?
若是平日恐怕心中已經升起殺意。
不過今天他的心情非常好。
過去他只能以皇權強壓這些文人,但某種程度上,一個人只能不斷掀桌子,就證明他已經輸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讓這些文人吃癟,李祺做得好啊!
“詹卿有何高見?”
詹徽面容沉靜,仿佛不偏不倚的公正道:“駙馬雖然有心為陛下分憂,但所做之事,所斷之案,卻大失人心所望。
劉三娘子不過是個婦人,死不足惜,但是天下千千萬萬的鄉賢宗老敢怒不敢言,卻是足以撼動我大明社稷的大事!
請陛下明察!”
他這話一出,殿中頓時安靜了些許。
眾人望著他的眼神都變了變。
高!
詹尚書實在是高!
詹徽很是自得。
案件的對與錯重要嗎?
不重要!
辯經的勝負重要嗎?
也不重要!
理學經歷過什么重要嗎?
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李祺的所作所為,讓大明帝國最基層的鄉賢宗老不滿了,大明朝將會失去民心。
皇帝陛下啊,您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吧?
您還要保著無關緊要的李祺,而大失天下人心之望嗎?
這下朱元璋的臉色是真的變了,深深的皺起了眉頭,他當然知道宗族是大明朝賴以安穩的基礎,萬萬不能出什么問題!
詹徽有些自得于自己的殺招,什么斷案、什么辯經,最終都逃不過“政治”兩個字,當李祺所作所為觸碰到大明政治底線的時候,他將逃無可逃!
“李祺,你可有什么話說?”
有心人能夠聽得出來,皇帝的聲音出現了一絲絲微不可察的變化,有一絲期盼,又帶著冰寒。
若是李祺不能給出滿意的回應,他將再次被流放到江浦,而這一次,他會死在那里。
朱元璋垂眸望向李祺,只要李祺給出一個還說得過去的回答,他就會將此事按下來。
詹徽失算了!
李祺太重要了。
李祺依舊是那幅不疾不徐的模樣,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推到了懸崖邊上。
“父皇,詹尚書說兒臣讓朝廷失卻天下之心,兒臣卻認為是天下鄉賢宗老,沒有效仿父皇的圣明之治!
自圣人周公旦推行禮制以來,天子之位便確立了只能傳給兒子,商朝那種兄弟間傳承的陋習便被摒棄。
而在草原上,游牧間卻多有兄弟傳承的,收繼婚的本質,其實是允許兄弟繼承遺產,但我漢人歷朝歷代都沒有聽說過兄弟有繼承權!”
“兒臣將李德祖的財產全部判給他的兒子李虎頭,一丁點都不分給李氏宗族。
并不是要破壞宗族,離間親屬。
宗族之內有一部分公共的財產,用來接濟貧苦的族人,自然是好事。
但接濟族人乃是善心而為,繼承財產卻是另一回事。
兒臣就是要告訴天下人,父親的資產只能由兒子繼承,兄弟是沒有繼承權的,更遑論什么叔伯、族老!
正如我大明朝,皇帝的位置應該傳承給太子,諸位親王的位置也只能由世子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