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侯你放手去打仗,有什麼責任我這個總指揮來擔。”
壽春侯是元勛宿將,朱棣把他派來就是因為他打仗穩重,卻又不缺乏沖勁。
李顯穆兩次隨朱棣北征,雖然沒有統兵過,但軍事造詣已經不算低,自然能看的出壽春侯排兵布陣頗為章法,發號施令有條不紊,這種宿將對陣前期起義軍就是亂殺。
對起義軍執行的關門打狗策略,頗見成效,左路軍和右路軍都已經包抄過去,即便從曲阜得到了糧食,再據山堅守,白蓮教也最多再堅持三個月的時間。
無論是壽春侯還是李顯穆都清楚,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軍事上的問題,而是政治上的,這次二人算是打了次配合,接下來就要看成果有多大了。
還不到曲阜時,便已然見有滾滾黑煙自城中升起。
不出所料,曲阜應當是被焚燒了,不過因為時間匆忙,擔心朝廷大軍到來,主要只焚燒了以衍圣公府為中心的核心區域,外面因為面積太大,倒是沒太被波及,可以說李顯穆卡的時間剛剛好。
待到了曲阜之前,入目所見便是一片凌亂之景,城門大開,門前以及城中到處都橫陳著些尸體,城墻上有斷裂的兵器碎片,有縣中士兵的士兵掛在上面。
地上的血已經乾涸,零散著些尸身的碎肢和腦袋腦漿。
歷來戰爭過后的城池場景都極是殘酷,可在如今的山東,到處都是煉獄之景,遭遇災禍后的村莊比曲阜還要悲慘,是以幾乎無人動容。
一路進了城,往衍圣公府而去,便見當初的衍圣公府,已然是一片廢墟,李顯穆飛快策馬進了孔廟之地,便見熊熊火焰正燃燒著,那青白藍紅的焰火,好似要將孔廟吞噬一空,將一切都灼為白地。
“滅火!滅火!”
李顯穆立時吼著,待士兵們提著水和土上前滅火時,他又問道:“可找到衍圣公了?
是否已經殉國?”
當即就有副將回話道:“撫臺,方才進城時,卑職就已經問了百姓,曲阜城中百姓都看到衍圣公被賊人擄走,衍圣公府中大多近支族人皆被屠戮,只有少數人躲在地窖中逃過一劫,可謂損失慘重啊。”
“擄走?”李顯穆先是一愣,而后又憤然道:“衍圣公府被毀,孔林丶孔廟都被付之一炬,衍圣公為何不殉國,他怎麼對得起天地祖宗神靈!”
啊?
別說那些方才被救出來的三三兩兩的孔氏族人,就連壽春侯都一愣,覺得李顯穆是不是有點極端了?
有孔氏老人上前,悲憤道:“撫臺,你方才所言是否太過不妥,衍圣公府遭此大難,已然是人間悲劇,撫臺本就難辭其咎,不思為朝廷剿滅賊寇,竟然在此責怪衍圣公不殉國,世上可有如此荒謬之事?
李忠文公亦在孔廟之中,難道撫臺就不怕李忠文公神靈難安嗎?”
李顯穆騎在馬上冷冷瞥了一眼那老者,“爾又是何人?”
那老者傲然道:“衍圣公乃是老朽子侄,前任衍圣公嫡親三弟也。”
竟是個孔氏近親,這白蓮教真是廢物,殺個人也殺不乾凈,李顯穆瞧著孔氏剩馀的眾人,心中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倒也好,若是真死的太乾凈,日后他還怎麼批孔氏呢?
“既然是衍圣公的近親,也算是孔圣人的嫡系后裔,那本官今日就與你說一番。”
李顯穆向著北邊拱手道:“吾父李忠文公,以橫渠四句而立心學之綱領,又以文公諱天祥《正氣歌》為引,為本官鑄魂丶塑骨。
若是你不曾讀過正氣歌,今日本官便為你再頌一遍!”
這世上哪有讀書人不會背《正氣歌》的,那老者一聽這三個字,便已然知道李顯穆是何意!
可不等他阻止,李顯穆便已經開口,帶著憤然和蔑視——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
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
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