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寫六國論時,曾有如此一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太宗皇帝時期,內閣權勢遠不如當今,一步步卻成為了如今的權勢機構,又如何能讓人不擔心呢?
是否有朝一日,內閣會成為宰相機構呢?李侍郎所擔憂的不過是這件事罷了。”
李顯穆終于緩緩睜開了眼,蹇義真不愧是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的老官僚,果然有本事。
輕描淡寫的就將楊榮的所有論點都駁回,而他用的,卻是“可能”二字,這二字最是無敵。
因為未來有無數種可能,在真實的明朝歷史上,內閣直到大明滅亡,也沒能成為宰相機構。
但又知道,會不會在另外一條時間線上,內閣真的成為了真正的宰相機構呢?
針對這樣的質疑,若是順著對方的意思去反駁內閣不可能成為宰相機構,那就落入了自證陷阱,“可能”二字,那是無論如何都反駁不清楚的。
李顯穆自然不會那樣愚蠢,他制止了楊榮再出言,望向蹇義,表情鄭重,“那顯穆也要恭喜蹇尚書了,擔任天官三朝,門人弟子遍布天下,不弱于狄仁杰,甚至可能及得上后漢末年,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了。”
李顯穆這話一出,殿中眾人臉色頓時又是一變,內閣一方自然是叫好,六部這邊則有些臉色難看。
狄仁杰自然是大唐忠臣,桃李滿天下也是對他的贊譽,但桃李滿天下的結果是神龍革命,是武則天被趕下皇位。
那汝南袁氏就更別提了,雖然不像是曹操那樣被人所詬病,但也決定說不上是忠臣。
這二者在這個場合中,以李顯穆的這種語氣說出來,更像是說蹇義在竊取君權,在吏部尚書的位置上,培植自己的勢力。
“守正公這話實在過分,蹇尚書一心為公,怎容……”
“是啊。”李顯穆打斷了吏部侍郎的話,依舊漠然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一句‘可能’就能戳入人的脊梁骨,甚至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世上的每一件事,都有無數種可能,正如我在這里隨手拋落一枚石子,它可能落在任何地方。
顯穆覺得,在這種場合中,‘可能’這種話就不要說了,蹇尚書覺得呢?”
殿中寂然。
唯有李顯穆的聲音在回蕩。
蹇義只覺自己被堵的異常難受,可他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鄭重道:“李尚書所言有理,方才是我不對了,還望諸公見諒。”
蹇義認錯,殿中形勢又是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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