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光大照京城,黑夜的沉寂一掃而空。
朝野間的波云詭異,并不能對李顯穆稍有影響,他一路行來,百官躬身退避,就連先帝朱高熾未曾封王就藩的諸皇子,見到他,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禮,關系疏離的道一聲“元輔”,關系親近些的稱一句“表叔父”。
在這個京城之中,能列在他之上的,唯有皇帝、太后、皇后三人,即便加上外藩諸王,身為宗家親長,宗人府宗人令,也沒幾個人比他地位更高。
這樣的權勢地位,讓他有把握去做絕大多數事,對于如今的他而言,政治斗爭已然不是生死見血的危險之事。
而是只看有沒有理,因為沒有大臣能和他不講道理!
李顯穆正在吏部中處理一些部務,他坐著飲茶,吏部左右侍郎等部中官員站著向他匯報。
正談話間,突然有小吏匆匆走進,徑自跪地,“上告大冢宰,有大理寺少卿求見。”
大冢宰,對吏部尚書的尊稱,李顯穆如今身在吏部,于是如此稱呼;若在內閣,則稱閣老;若出外,則稱元輔,一人有三個至高的別稱,這便是如今的李顯穆。
周成?
李顯穆眉頭一皺,抬眼望向屋中眾人,眾人見狀當即齊齊躬身,“下官等先行退下了。”
“有勞諸位。”李顯穆面色平靜,而后又望向小吏,“去將周成帶進來。”
眾人又是齊齊躬身,按次退出屋中。
不多時,大理寺少卿周成匆匆走進,眼底、面上皆有一絲焦急之色,進屋后當即躬身作揖,“拜見大冢宰。”
“坐。”李顯穆一指,“發生了何事,讓你如此急切?”
“大冢宰,下官派去皇陵調查的人傳回了一些訊息,有些不妙。”
聽到有關于皇陵,縱然是李顯穆,也不由坐直了身子,“詳細說說。”
“皇陵那邊真正主事的不是朝廷派去的大員。”
第一句話就讓李顯穆心中一沉,自古以來皇陵都是重中之重,稍有不慎都是殺頭的罪過,大明從朱棣開始,皇陵都建在昌平縣的天壽山下,距離京城大約一百里。
京城中各個衙門都在昌平縣有派出機構,譬如管理禮儀和祭祀的禮部,譬如守衛陵寢的錦衣衛、東廠鎮守太監、五軍都督府等,還有李顯穆麾下的宗人府也派人有在昌平。
可這么多的朝廷機構,現在周成竟然說主事之人不是朝廷大員,那到底是誰?
“是光祿寺的一個七品小官——孫光宗!”
李顯穆瞳眸一緊,盯著周成問道:“是孫貴妃的家眷?”
周成有些緊張,抿了抿嘴,喉頭發干道:“沒錯,是孫貴妃的弟弟,家中排行第五,去年十二月被封了光祿寺的小官,而后被派去了皇陵。
他借著孫貴妃的勢,再加上的確頗有幾分交際的能力,在昌平收攏了大批人手,其后便是人盡皆知的貪墨。
查到這里之后,下官不敢再查,連忙前來稟告大冢宰,交由大冢宰定奪。”
涉及到外戚,尤其是最受皇帝寵愛的孫貴妃,此事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