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七年,二月十三日。
從洛陽的抵達的涼州的天子詔令如同落入湖中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波瀾。
大量的還未發生戰亂的涼州郡,其百姓從家中取出刀兵,各郡駐扎城中的一部分郡兵也發生了騷亂。
他們擁簇著自己看中的首領,亦或者跟隨著自己相熟的統領踏出了堅城。
即使他們自身所在城池的縣令,郡守好言相勸也依舊不能動搖他們的決心。
本就急切的將官在得到了天子的默許后,終于失去了最后的顧慮與耐心,帶領著同鄉士卒往著被匈奴人肆掠的其他郡疾馳而去。
短短一月不到的時間,整個涼州位于匈奴人鐵蹄之下的州郡被匈奴人肆掠的七零八碎。
除卻堅固的城池,城外的村落幾乎少有幸免。
沒有人是傻子。
可即便他們明白。
也許等待天子的大軍抵達涼州,加入一起對匈奴的復仇才是最正確的。
可即便他們明白,匈奴人的秉性是多么殘忍。
知曉匈奴人攻陷的地方,少有人能活下來,就算活下來也會成為奴隸,生死不知。
可盡管這樣,他們依舊抱著僥幸的心理,向著自己的家鄉跑去,試圖去尋找那多半已經兇多吉少的家眷。
而正因為隨著出現在匈奴肆掠州郡的周軍越來越多。
也令原本耀武揚威在其徘徊的匈奴軍心生警惕。
他們在攻擊了幾批看起來稍微弱小的義軍后,終于意識到事情發生了變故,故派遣了幾名游騎去提醒大汗后,便提前結束了劫掠,帶著戰利品先行撤回匈奴主力的所在地。
而此時,武威郡,揟次城外。
在匈奴人后撤不久,一支數百人的軍隊也抵達了此處,望著一片廢墟的城池陷入了短暫的寂靜。
不消片刻。
他們就失去了理智,拋棄了嚴整的軍陣,哭喊著,絕望的進入了廢墟內,用雙手扒拉著廢墟中的石頭、木塊,嘶吼著自己的親人的名字。
而作為這支軍隊的統領,時任軍司馬的常春其實很明白,時間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他們的親人又如何能幸免于難,不過是…徒勞的哭喊而已。
但這一次,他也沒有在約束自己這些原本就歸屬于揟次城的部下,而是面無表情摘下了插著翎羽的頂盔,放置在地上。
他無言的取下腰間的佩劍,割下了自己一縷長發,并緩緩抬頭看向了北方,眼中閃過一抹赤紅。
“匈奴…”
…
同一時刻,幾乎無數相同的場面在涼州上演。
而再當他們再次回歸郡城之時,有人發現本來還有著神采的軍兵、百姓們卻變得死氣沉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有人詢問之,也不過只得到寥寥數語。
“沒什么。”
哀莫大于心死。
他們好像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只是漠然的擦拭著手中的利刃,用著仇恨的眼神看向北方。
就像那呼嘯的北風,永遠帶著一股冷意,永遠帶著一抹哭聲。
但這一切,依舊無法影響到此時的金城郡與金城內奮力廝殺的軍兵。
鼓聲如雷,號角長鳴。
震耳欲聾的廝殺聲從未斷絕。
缺乏攻城器械的匈奴軍隊還是用著那弱后的攻城方式,扔下數百具尸體就匆匆退去。
但這也無法他們高昂的士氣。
因為一輛又一輛的車架在遠處被劫掠的匈奴軍護送著送進了他們的汗帳。
他們歡呼著這又是一次成功的劫掠。
可這一次,金城上分的涼州軍隊也不再露出低落的神情,而是滿懷殺意的注視著他們。
積攢已久的怨氣,仇恨,在他們的心中洶涌。
他們等待著最后的命令。
等待著復仇。
…
金城府衙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