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慢慢降臨大地,天邊最后的一絲光亮也即將消失。
天邊的晚霞就猶如曠野上那流淌的血液一般妖異。
這場屠殺隨著夜空一同落下帷幕。
六萬余匈奴人徹底在周軍的屠戮下被筑成了京觀示眾顯威。
而他們的尸首也在熊熊的烈火中被肆意吞噬。
受到養分的火焰在狂風中飛舞越燃越大,把整座曠野照耀的如同白晝。
而就在這種氛圍之下,無數周軍卻舉著火把,手握著手,環繞著營地四周高聲歡唱著古老的歌謠。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羌笛何須怨楊柳…”
“…胡地迢迢三萬里,那堪馬上送明君…”
唱到興起,一名又一名的甲士又會起身來回穿梭在隊列之內,舉著手中蘇綰犒賞的美酒,大聲向著身邊之人吹噓著自己在戰場的英勇,惹來無數笑聲。
在這場宴會中,所有人都早已不在乎軍職高低,身份貴賤了。
畢竟他們是是生死間活下來的兄弟,他們是互相托付性命的袍澤。
他們圍坐在一起,他們肩膀靠著肩膀,享受著得勝的果實,宣泄著大仇得報的喜悅。
而此時,蘇綰也和所有人沒什么不同,一樣的圍坐著在一座篝火旁,聽著旁人的吹噓。
只是她沒有選擇跟隨著朱正前往去大帳處的營地篝火旁接受那些高級將校們的敬酒,而是讓他們自己隨意,然后便跟隨著吳信來到了屬于他們驍騎營的營地。
不過…
也許只是因為她的身份。
所以沒人敢靠在她的身旁,也不敢和她說話。
因此,她也只能孤坐在吳信副將常春搬來的主位上,捧著臉,靜靜的看著被周圍人圍坐在中央的被他人言語起哄架著的吳信。
“將軍,你就說說你的經歷唄!”
“弟兄們都挺好奇的,你們說是不是!”
盧升臉上掛著酒興后的紅暈,大聲喊著。
“就是就是,我們大家都說了,你不說,就是不給我們各位面子!”
鄭明和他勾肩搭背,推開他又遞來的酒樽,迷迷糊糊和圍坐在一起的甲士一同附和道。
“好,諸君既然想聽聽我吳信的經歷,那自然是我吳信的榮幸。”
吳信一手舉著酒樽,一手背于身后,環顧著同樣和他一樣,綁著繃帶的盧升等人。
最后在蘇綰那孤單的身影處停頓了一下,眼神微動,才一臉嚴肅道。
“不過我說了,兄弟們會不會信嘛…”
說到這,吳信臉色一變,挑了挑眉,頗為自得的賣了個關子。
“我就不敢保證了。”
“這有什么不敢信的,難不成將軍你還是天家出身不成?”
一名甲士醉醺醺的大笑著開玩笑道,不過隨即便被身側尚未喝興的甲士連忙制止。
“咋了?”
甲士疑惑的看了看制止人,然后順著他眼神處看去,看到蘇綰,瞬間酒便清醒了幾分,尷尬不言。
見此,喝到興頭暫時忘記蘇綰存在的眾人也反應了過來,歡快的氣氛戛然而止。
不過很快,吳信便接過了話頭,讓迅速冷卻的氣氛又歡快了起來。
“好!既然如此,那我吳信也不賣關子,就跟你們好好說道說道。”
吳信清了清嗓子,舉著酒樽踏了兩步,用著悲愴低沉的嗓音道:
“我本鄉野之人,在涼州四處流浪。”
“后來,涼州饑荒,我便隨著同鄉整日靠著朝廷的救濟度日。”
“春夏乞討,秋冬挨餓。”
吳信故作悲傷地虛敬了一下。
他的動作引得所有人都一同回敬,飲下美酒。
“卻不想突然給朝廷見我武勇,便派遣數百精銳抓我進京…征我從軍,封我為皇太女殿下的親軍統領。”
“噗——”
一連串剛入口的酒液噴出的聲音響起。
“唉,從此告別流浪生活,替國家效力,后來才成了你們統領。”
吳信搖頭嘆息。
“將軍,你這也太假的了啊!”
鄭明嘴角一抽,擦著身上盧升噴出來的酒水抱怨道。
“就是啊,按將軍您這么說,那我盧升如此武勇,怎么不見朝廷來抓我,也封我個什么高官當當。”
盧升滿臉不信。
而驍騎營甲士們也紛紛滿臉不信的附和盧升的言語。
“這你們就不懂了吧。”
吳信撇開酒樽,背負雙手,滿臉傲然。
“你們將軍除了武勇外,自然還是有被朝廷看中的其他優點的。”
“你們猜是什么?”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一會,隨后鄭明想了想,猶豫道:
“會練兵?”
“錯。”
吳信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