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對面就是那堵架著鐵絲網的圍墻,外頭的職工樓靜悄悄的,聽不見聲兒,也聽不見打籃球和兵乓球的聲音。
早先那些年,每逢周末下午時,圍墻那頭的籃球場非常熱鬧,大家伙對前途沒那麼迷茫,也不擔心一日三餐,打籃球的,小孩子滾鐵環,退休職工嘮嗑的。
那時候,家屬樓和職工樓住著的人都沒什麼區別,兩邊關系還很好。
誰家要是回了一趟鄉下,拿回的新鮮蔬菜水果,都會叫另一邊的好友在圍墻等著,然后對方就會爬那棵老槐樹,把蔬菜水果送過來。
李秀梅記得,自己老公年輕那會兒,時常跟著家屬樓的年輕男人爬老槐樹過去,要麼是去喝酒,要麼是去籃球場打球。
化肥廠效益好的時候,李秀梅還帶著女兒爬過這棵老槐樹,帶著她去和自己關系好的女朋友聊天,一聊就是一下午。
但現在,這些事情都成了過去。
李秀梅嘆了一口氣,走進樓道里。
她家在三樓,越往上的樓層,職位在廠子里就越高。
廠長家住在五樓,并且占據了天臺,能夠俯瞰化肥廠的全貌。
現在嘛,廠長只是偶爾來住一下,人家在外面有好幾套房子,在安南市還買了新房,準備給兒子結婚用。
李秀梅拿出鑰匙,打開301的房門。
一層樓只有四家人,房門隔著比較遠,而且現在是周六,其他兩家人都在外面買了房,周末都住在新家。
這會兒,只有一對退休雙職工的老兩口在家。
但李秀梅不時常和他們來往,這老兩口習慣很不好,每天的垃圾都放在門外面,也不拿下樓。
一放就是好幾天,特別是夏天,臭氣似乎能從門縫鉆進來,很是難聞。
進門之后,在飯桌寫作業的女兒,立即放下筆,迎上來:“媽,買啥好吃的了?”
女兒王雨正上初三,個子跟李秀梅差不多,一米六了。
“你就想著吃,給你買了一條圍巾,你試試看。”
李秀梅放下籃子,從里面拿出塑膠袋:“藍色的是你的,你爸是棕色的。”
王雨皺眉:“怎麼不是羊絨的啊?這滌綸的戴著有靜電。”
“想得美,還羊絨?你沒看圍墻那邊,人都吃不上飯了。
你在那邊有幾個同學吧?跟你一個班的何曉,我昨天早上還看見,她大冬天還穿著夏天的涼鞋,實在太冷,她穿了兩雙襪子保暖,知足吧你。”
“哦,知道了。”
“買的有雞蛋和西紅柿,還有一條魚,咱們晚上就吃兩個菜。”
“魚啊?我不喜歡吃魚,刺兒多。”
“又不是給你做的。”
“你就疼我爸。”
“你爸養我們一家人,工作勤勤懇懇,對我和你都不錯,犒勞一下他怎麼了?”
王雨笑道:“今天周六,我爸還上啥班啊?我早上起來都沒看見他人。”
“跟副廠長去市里開會了,一會兒就應該回來了。”
王雨撇撇嘴:“肯定是打著開會的名義,去市里搞吃喝,也不帶上我。”
“你呀,就喜歡跟你爸作對。”
李秀梅笑了笑,脫掉大衣,掛在門旁邊的衣架上。
衣架旁邊還有一個木頭做的鞋架子。
李秀梅脫掉鞋,剛要把鞋子放上去,突然看見女兒入冬前買的新鞋子不見了。
她抬起頭來,女兒背過身,正往脖子戴著圍巾。
李秀梅皺了皺眉:“你爸給你買那雙新鞋呢?雙星牌子的,里面帶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