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對陳敬兒的過往經歷早有熟知,誠如王須達所說,莫看陳敬兒平時總一副開朗的樣子,然若碰到貪官污吏,那真是他如見仇人,程煥被他不聲不響的殺掉,說來出人意外,實在情理之中。李善道本來還沒考慮好怎么處置程煥,但現下程煥已被殺掉,那也不用再做考慮了,他擺了擺手,說道:“罷了。既已殺了,別的都不必再說。”
他想了下,到底還是得再囑令陳敬兒一下,正色與他說道,“五郎,我知你與貪官污吏有仇,這貪官污吏,也確是個個該殺,可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你卻不能不告一聲,就動手殺了。殺不殺,得等我的話。”
陳敬兒呲牙應道:“郎君的話,俺記住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尚敢請郎君請勿罪。”
李善道點了點頭,不再就此事多說,視向被按在地上的另幾人,問道:“這幾人是誰?”
秦敬嗣介紹說道:“這老鼠須的丑漢自稱名叫侯友懷,說他是酸棗縣的曹掾;這倆賊漢子說是酸棗縣縣兵的軍吏。他仨奉酸棗縣令的命令,護送程煥過境。這倆婦人,是程煥的妾婢。”
侯友懷,便是那位“侯曹主”了,他被按趴的位置離程煥挺近,程煥的血已流到了他的臉邊,他半點不敢動,由著那血往自己的嘴邊流淌,恐慌地求饒叫道:“好漢!俺就是一個小小縣吏,素被縣君厭惡的,故此才得了護送程煥過境的這個苦差事。俺卻不是貪官!不是貪官!”
王須達賠笑問李善道,說道:“郎君,這侯友懷和那倆軍吏,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人。未知郎君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李善道沒回答他,笑著上下瞅了他幾眼,說道:“三郎,你他媽的真是個當強盜的好材料!”
王須達已知李善道“他媽的”這三個字,類似即“他娘娘的”之意,很多時候,只是李善道的口頭禪,并無罵人之意,因也不惱,仍是賠笑,說道:“郎君此話怎講?”
“我若料得不錯,你是不是想建議我,把他三人扣為人質,亦索贖金?”
王須達贊道:“郎君英明神武,能掐會算!小人正是此意。郎君,俺剛也問過他仨了,侯友懷與這倆軍吏家里,俱酸棗富戶,他仨兼又只是奉令護送程煥的,與咱并無仇怨,沒必要殺,既然如此,小人愚見,何不就留了他仨小命,向他仨家里索要贖金?多多少少,總是點肉。”看了下陳敬兒,補充說道,“當然,要真想殺他仨,也當然行,但等贖金到了,再殺不晚。”
侯友懷和那倆軍吏嚇得屁股尿流,齊聲叫道:“小人家里愿獻贖金,只乞好漢不殺!”
一個詞可以形容王須達,吃干榨凈,難怪李善道說他是個做強盜的好材料。
李善道從善如流,笑道:“好吧!三郎你言之有理。這件事就聽你的。他三人的小命留下,但贖金,卻不僅要向他仨家里索要。”
“郎君的意思是?”
李善道說道:“一個縣曹掾,兩個縣兵的軍吏,都是官身,這趟他仨干的又是公差,結果落在了咱的手里,那為贖他們三條命回去,酸棗縣寺奉獻給咱十萬、八萬的贖金,不為多吧?”
王須達豎起大拇指,由衷贊道:“小人智商短淺,鼠目寸光,萬難與郎君相比!”
李善道說道:“這事兒,就交給你來辦了。”
王須達恭敬應諾。
此地是官道,不宜久留。
這會兒在這一截官道的兩頭已有行人、流民出現,只是因見他們這一大伙兒的強人在此,未敢有人近前。
為免酸棗縣中聞訊,再派來縣兵,李善道遂不再於此處多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