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有的是王行德里中的人,有的是秦敬嗣等的親屬、朋友,有的是本里的住戶。
他們俱認得李善道,見李善道進來,大人慌忙掩住哭泣的孩子的嘴,哪怕是五六十歲的老者,亦然畏懼中帶著謙恭的忙往邊上去退,給他讓出過道。
李善道一邊往前走,看到相熟的人,一邊與他們打個招呼,到了自家門外時,站住了腳,轉身來,面向巷子兩邊的眾人,大聲說道:“大家都不用怕,也別驚慌,咱們都是鄉里鄉親,徐大郎已然令下,禁止部曲擄掠。你們今晚委屈些,先在這兒待上一待,明天,就可回家了。”
說完,向著眾人叉手為禮,又說了一句,“今晚擾到了諸位鄉親,我在這兒,向諸位道聲對不住了。”吩咐高丑奴,“怎可使長者、幼兒亦在巷中受風涼?叫開里中各家門戶,請巷中的長者,還有孩童,分去各家休憩。”再次向巷中眾人行了個禮,回身進了院子。
前腳才進院中,后邊巷中已是爆出了一陣陣的“多謝二郎”等等的感激聲響。
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與三四人,迎出在院。
這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即是李善道的兄長李善仁。
兄弟兩個,長相頗為相似,李善仁亦是個頭不低,濃眉大眼,只與李善道不同的是,李善道蓄的是短髭,他蓄是一道兩邊上挑的八字胡。
“二郎。”李善仁欲言又止。
李善道下揖說道:“阿兄,進城前,本想先與阿兄報個訊的,但怕走漏風聲,所以干脆就沒先與阿兄打招呼。進城當時,我就叫敬嗣、丑奴等趕緊來家保護,總算是未使阿兄受到驚擾。”
這叫什么話?大半夜的,一兩千賊進了城,再有秦敬嗣等的及時趕來,李善仁又豈會不受驚嚇?只是當著王行德等人的面,他沒法多說,便索性不說了,與李善道說道:“罷了。二郎,還不快來拜謁王翁。”
王行德這個時候,哪里敢受李善道拜謁?忙不迭地先揖了下去,連聲說道:“若非二郎相助,俺家中上下,必皆已遭這個、這個……”“賊害”二字,那是萬萬不可說,可舍此之外,他一下又找不到別的詞說,含糊帶將過去,接著說道,“二郎的活命之恩,不知何以為報!”
“王翁,咱倆差一點就成了翁婿,這點小事,何足一提。”李善道開玩笑似地笑道。
前被李善道退婚后,王行德實際上還是挺不滿的,——不管李善道退婚的理由是什么,傳將出去,對他女兒的名聲都可能會有影響,當此之際,那點不滿自是半點不要再提,他連忙說道:“皆是小女頑劣無知,配不上二郎大才。二郎,俺這就把小女叫出,讓她給二郎賠不是。”
偏房里偷聽的王嬌嬌,登時心頭一緊,院里這么多人,出去向這浪蕩兒賠不是,豈不羞煞人也?況乎,賠什么不是?她雖不樂意嫁他,退婚的又不是她!求救地抓住了她母親的手。
還好,李善道的聲音傳了入耳。
她聽李善道說道:“若講賠不是,得我向王翁賠不是才是。為免連累王翁,我那時才提了退婚。尚敢請王翁勿怪。”再往下聽時,李善道已是轉向了李善仁說話,說道,“阿兄,咱們進屋中說話吧。我有事,要與阿兄說。”
透過門縫,王嬌嬌看著李善道先是由李善仁等幫著,解下了明光甲,繼而在李善仁、王行德等的簇擁下,大步入向了正屋。
必然是錯覺,她竟恍惚覺著,此刻的李善道有幾分威武之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