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祿寺在漢魏時,負責的是宮廷宿衛,長吏名光祿勛,系侍從皇帝的諸郎官之長,北齊以后,其職改為了負責皇室的膳食。光祿少卿此職,是北周時所增置,為光祿寺的二把手,本是一員,楊廣繼位后,把之增為了兩員。另一個光祿少卿和光祿寺的長吏,現名光祿寺卿者,而下都在江都,侍奉楊廣,房崱是專被楊廣留在洛陽,負責越王楊侗的日常飲食的。
飲食,是一件事關人身安全的要緊之事,而且就算貴為皇帝、諸侯王,每天也離不開吃飯,一天甚至四五頓,則負責飲食的官員,自也就能夠總是見到皇帝、諸侯王,因此,這位房崱,實是楊侗的心腹之臣。也所以,他雖現是個負責膳食的官兒,楊侗卻任他做了此戰的副將。
光祿少卿此官,為從四品,亦五品以上的官職。
房崱因穿的也是紫色的官袍,他與房彥藻算是同族,但他不是出自青齊房氏,他是清河房氏的子弟,年紀和劉長恭相仿,亦三十多歲,然膚色比劉長恭白皙得多,形貌也文雅得多。
他叉手為禮,笑道:“段公、諸公,誠如皇甫將軍所言,此戰‘上賴圣上之威靈,下賴越王、段公之廟算籌謀’,王師上下,我等齊心用命,李密亡命之匹夫、翟讓宵小之盜徒,何足能為我王師之敵?我王師必勝!便敢請段公、諸公陪侍越王,在朝中稍候,旬日間,捷報定到!”
段達敬房崱是楊侗的心腹,待他很客氣,溫語說道:“房君足智多謀,朝之棟梁,乃越王親自點的君的將,有君在軍中,我等都放心得很。”從邊上的人堆中,找到了一個年輕人,喚之上前,令道,“汝一心報國,自愿從軍討賊,固是甚好,來日戰時,卻有一點,須當牢記,務要凜守長恭、房君的軍令。汝需知,軍中非尋常之地,若觸軍法,吾亦救不得汝!”
這個年輕人是段達的從子,他應了聲諾。
皇甫無逸等見狀,也都各從人群中把自家從軍的子弟召出,亦同樣地叮囑了一通。
段達是洛陽留守朝中的首位大臣,責任重、壓力大,盡管此戰有克勝的信心,但該需交代劉長恭、房崱的話,他仍是得說,乃等這些從軍的各家子弟都應諾后,他又叮囑劉長恭、房崱了一句,說道:“已傳圣上旨意,令裴仁基等部出汜水,自西掩擊瓦崗賊眾后。裴仁基久經沙場,驍健能戰,張須陀之余部精銳,今且皆在其麾下,長恭、房君,你們到了興洛倉倉城外后,可先與裴仁基聯絡,將具體的進戰戰法議定下后,再做進戰。”
段達和皇甫無逸一樣,也是北地人,家在武威,是出自武威段氏,——漢末時兩位名將,一個皇甫嵩,一個段颎,皇甫嵩是皇甫無逸的祖輩,段颎則是段達的祖輩,段達亦將門之后,他善於騎射,體貌也著實雄魁,但在用兵上,他稱不上名將。
在討魏刀兒部前,段達奉旨,還曾討過已投翟讓的郝孝德部,及已被楊義臣殲滅的張金稱部,但他不夠果決敢戰,結果卻非郝孝德、張金稱等的對手,數為張金稱等所挫,亡失甚多。郝孝德、張金稱等都很輕視他,戲稱他為“段姥”。最后還是靠了楊善會的計策,才打了勝仗。
其后,又於討魏刀兒部時,他雖起先打了場勝仗,卻因魏刀兒等部勢眾,隋軍士氣不高之故,他又猶豫怯戰,不能因機決勝,只持重自守,遂致頓兵饋糧,多無克獲,更被時評以為怯懦。
對於段達過往帶兵打仗的經歷,房崱再清楚不過。
即便房崱此前沒有過軍旅的經驗,可你這么一個怯懦之人所交代的話,有甚可聽的價值?
但畢竟段達是留守朝中的首臣,隋室的兩朝元老,不以其交代為意的態度,房崱不能流露出來,他便微微笑著,隨著劉長恭,一起應道:“謹遵明公之囑。”
肚皮里,房崱少不了的卻忍不住想道,“瓦崗賊眾的情況,打探得明明白白。盡管靠著倉糧,募集部曲,現號稱十萬眾,可部無約束、軍無甲械,老少婦孺雜居紛亂,相附翟賊的諸盜之中,還不時有自相火拼者,說是烏合之屬,半點不錯!今我王師兩萬余,器械修整,旌旗鉦鼓甚盛,國子三館學士、洛陽貴勝親戚爭相來募在軍,將有虎賁之勇,謀有如雨之士,以此往討烏合之群盜,一戰焉可不勝!段公卻還有這如此交代,……‘段姥’之號,不為虛也。”
——何止段達等認為此戰必勝,洛陽士民也都是這般認為,因乃前時募兵之際,洛陽士民爭來應募,便連國子三館的學士、貴勝們的親戚也都皆來從軍。段達、皇甫無逸等剛才專門叫出來,囑命要謹從劉長恭、房崱軍令的那些他們各家的子弟,即是“貴勝親戚”中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