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掉了額頭上的汗水,徐世績將兜鍪重新戴好,沒有提李善道違令擅還此事,面甲里透出的聲音如似甕聲,說道:“翟公剛傳令過來,令咱堅持一會兒,君漢兄、儒信兄兩隊一等渡河過來,就會馳援趕到。二郎,你有信心在君漢兄、儒信兄兩隊趕到之前,守住咱隊的陣地么?”
“唯從大郎軍令!”
徐世績說道:“俺還是那道令,俺旗不退,敢退者,斬!二郎,俺的旗就這里,你引你部,守在俺的旗前。無論多少賊官兵來攻,俺的旗不會退。守到翟公驅眾親到,你大功一樁。”
冷汗冒出,李善道聽出了徐世績的話外之音。
“俺旗不退,敢退者,斬”,是在指他“違令”;“守到翟公驅眾親到,你大功一樁”,是在說要想不因違令被斬,你就拼上了你的這條命,將功贖罪。
沒有什么可說的了,他咬牙應道:“謹遵大郎將令!”
蕭裕猶豫了下,說道:“大郎,俺與二郎一起去守!”
“蕭郎,你是奇兵。咱隊的精騎,俺都撥給你,去陣左列隊。時刻觀俺旗幟,俺旗幟前揮時,你就引騎馳出,擊來攻我陣之隋兵的側翼。守到翟公到時,你也大功一件。”
蕭裕應諾。
凡用兵之道,有正有奇。
步陣堅守,是為正;騎兵側擊,是為奇。
李善道、蕭裕兩人引眾,一出在前,一往左去后。
剩下在徐世績左近的羅孝德、聶黑獺、劉黑闥三將,彼此相顧。
羅孝德、聶黑獺深知徐世績的性子,不敢多說。
劉黑闥向后顧了幾眼,見黃君漢、王儒信兩隊的將士盡管已多在渡河,并已有些許渡過了岸這邊,可等兩隊將士全部渡過石子河,少說也還得一刻鐘。
而又全部渡過石子河后,還得有集合、組陣的時間,亦即是說,即便不算可能因隋兵的阻擊引起的耽擱,要想等到黃君漢、王儒信兩隊趕到此處戰場,最起碼得兩刻多鐘!
劉黑闥忍不住說道:“將軍,單公隊已亂,賊官兵主力這一壓上來,恐是堅持不了多久了,只咱一隊,千人而已,縱使拼死戰,敵此兩萬余賊官兵?恐怕、恐怕……”
“恐怕不能等到翟公到么?”
劉黑闥說道:“此末將愚見,不知對否。”
“俺的旗,豎在這里,是不會動的。”
看了看巋然屹立的徐世績,看了看率領本部,一往無前到至陣前的李善道,跟著郝孝德打過不少惡仗,和張須陀也對過陣的劉黑闥,心頭驀地升起了“佩服”之感。
他抹了下胡須,豪爽笑道:“將軍都不怕,俺窮賭鬼,爛命一條,還怕個啥?也罷,今日,俺就把俺這條命送給將軍了!日他逑的!左右不過一兩萬賊官兵,和他干了!”
看不到徐世績的臉色,但從他的語聲中,聽出他應是帶了笑,只聽他說道:“劉將軍豪氣,正我好男兒當為也!”持刀在手,高高舉起,大呼叫道,“兒郎們,和賊官兵干了!”
羅孝德、聶黑獺、劉胡兒等將,近處親兵、四邊的陣中將士相繼舉矛、舉刀:“干了!干了!”
激戰多時,尚能戰者,實已不足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