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腳前,遍地尸體,或者是負了重傷、難以起身的敵我兵士。顧得上殺來的敵人,顧不上腳下,李善道不小心,踩到了一具尸體,軟綿綿的,他立足不住,摔倒於地。
按住這尸體的臉,他爬將起來。
這次看清楚了,這具尸體是一個陣亡的義軍戰士,李善道記得,他是高曦的解煩右隊的一個兵士,剛才跟著他去救單雄信的百人部曲中就有他,激勵士氣的時候,李善道還與他笑語過幾句。卻何時戰死的?另一具尸體,與這個義軍戰士的尸體貼著臉,是個隋兵。
兩張臉孔,都是這般的年輕,頂多都是各二十來歲!
又都是這般的皮膚粗糙,一看即俱是出自貧家。
“我是為什么投瓦崗的?哦,是為了求活!”
“又是為了什么,同是寒家子弟的他們,成了敵人,慘烈廝殺?”
生與死之間,看似不合時宜,可其實也正是這個時刻,大約才會產生的質問浮現李善道心頭。
“若能天下太平,執政者有道,誰又會愿喪命戰場!”
“我不能只為求活而投瓦崗!”
但現在,首要的任務是活下去,打贏這場仗。
一條粗壯的胳臂扶住了李善道,的確是高丑奴的聲音,他又在叫:“郎君!單公!翟公!”
擦掉眼皮上的血,透過層層廝殺,透過不知多少的隋兵,北邊隋陣中,銀甲、黑馬、紅披風、丈八長槊,一將躍然入目!是單雄信!他居然在隨軍主力已然壓上的此際,從圍中殺了出來!
“飛將!飛將!”已經大亂的單雄信隊的將士們士氣鼓舞,呼聲如潮。
不止是單雄信隊的將士在歡呼,“飛將”的歡呼聲還從東邊傳來。
“翟”字旗傲然矗立。
“黃”、“王”將旗迎風招展。
黃君漢、王儒信兩隊的兩千生力軍,奔殺向來!
收回的視線,余光掠過了徐世績的將旗。如他所言,“徐”字旗真的還在原地未動!
“守住了?”
不是高丑奴,也不是高曦,是劉黑闥嘶啞的聲音回應他:“二郎,守住了。”
劉黑闥怎在這里?
李善道與他目光相交,從他的黑臉上,看到了遮掩不住的敬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