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久居鄉中,關心天下事,李密、翟讓先敗張須陀、繼取興洛倉、又敗劉長恭等事,他已有聞知,本此前就已動了投李密的心思,唯興洛離魏郡太遠,他不便去,因才遲遲未有將心思付諸行動,而黎陽倉就在他家門口,於是一聽說黎陽倉被李密的部將打下了,他就來了。
李密的線,尚未搭上,郭孝恪待他雖說不錯,然觀郭孝恪,也無重用他的意思,而現如今,李善道卻這等地禮重於他,杜正倫一面感動,一面心思不禁地稍稍活泛。
這位李將軍,聞之是翟讓、徐世績的親信,位居李密部下六衛十二將軍之一,標準的實權派,又聞他近日取下了武陽郡,兼領了武陽郡守的職位,——那這位李將軍是否暫且可投之主?
“亦無須急,且再察之。”他如此想道。
人與人不同,像于志寧,李善道重用他,他還不樂意;像杜正倫,則閑居多年,逢此世變,一受李善道禮重,則即心有所感!若究其緣故,蓋亦人之出身、經歷、脾性之不同的原因。
也無須多說。
擁萬眾之軍,方攻破一郡,得加封“大將軍”,正三品之貴職,而卻當眾讓馬與一白衣士子。
李善道的此舉,給在場眾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件事,也在不久之后不脛而走,河之兩岸,諸郡士人,頗多聞知。
進到城中,到了縣寺。
堂上坐定。
官婢捧上茶湯、蜜水,天氣漸熱,捧上的還有一種名叫酥山,類似后世冰激凌的甜點。
又有各色小吃、果子,人人案上都是擺了一片。
郭孝恪坐在左首上座,說道:“時辰還早,將軍才剛到城,風塵仆仆,想亦疲累,先請稍歇些許,去去暑熱,晚些,俺再令上酒菜,為將軍接風慶功!”
主位自是李善道坐,他抿了口茶湯,說道:“長史,你且來與我說說,魏公緣何忽叫徐大郎下令,命不準饑民入倉城自取糧?”
從行往接李善道的數十人,多數沒有進堂,此際堂上坐著的,加上李善道等,十余人。
郭孝恪回答說道:“好請將軍知,魏公所以忽叫徐公下此令,是因賈參軍之諫言也。”
“賈參軍?你是說賈潤甫?”
郭孝恪說道:“正是。將軍,賈參軍進言魏公,言說,‘今雖得興洛、黎陽諸倉,然無典掌,又無文券,由民自取,取之過多,力不能支,便隨意丟棄,糟蹋過甚,一旦米盡民散,公孰與成大業哉?’魏公於是令不得再任由饑民自取糧。不僅是黎陽倉不準了,興洛倉也已不準。”
一人大怒拍案,說道:“賈參軍此議,豈有此理!”
眾人看之,是趙君德。
郭孝恪待再解釋。
李善道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趙君德不要急著發火,色轉沉吟,說道:“四郎,且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