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快到傍晚時候。
在最后一批賊兵回到對岸,撤向城南后,楊得道等又等了一會兒,不見賊兵將投石車、弩車等撤走,反而有新的賊兵、民夫來到,在他們的投石車、弩車陣地周圍,豎立柵欄、置下鹿砦與拒馬等防護,——很顯然,賊兵是不準備將投石車、弩車和那些退走的賊兵一起撤走了。
楊得道嘿然,說道:“李賊果然狡詐。楊公,看來他是猜到了你的謀議,不給我城中趁夜再將羊馬墻壘起來些的機會。”
傷員和死掉賊兵的尸體,賊兵都帶走了,但血跡尚未被雨水沖刷干凈。
盧郡丞望著殘留下來的血跡,心有余悸,說道:“李賊莫不真是失心瘋了?城,他現又攻不了,卻竟肯以百余傷亡的代價,壞我羊馬墻?”
楊得道惋惜地說道:“他失心瘋也好,沒失心瘋也好,唯是可惜了,連日雨水,土地濕軟,羊馬墻的墻基被浸得不夠牢穩了,被賊兵只用了半天多就盡數摧壞。若沒這場雨,賊兵想壞我羊馬墻,少說得再付出二三百傷亡!”
百余傷亡的代價并不多。
最起碼比起第二天開始的填壕來說,確實不多。
第二天起,賊兵開始填壕。
填壕原本就是不容易的事情,大雨,加上壕水的溢漫,更增加了填壕的難度。
前幾天清障和昨天的摧壞羊馬墻,賊兵都是動用了兩千左右的兵力。
填壕,賊兵動用了四五千的兵力。
一波波的賊兵頂著城頭矢石的打擊,將一袋袋從壕外安全的區域挖出的泥土,裝入到蝦蟆車中,拉到城壕邊,雜合木頭、石頭等,倒入壕中。——蝦蟆車是一種形似蛤蟆的攻城器械,底部裝有輪子,上能載土石或重物,專門用於填平護城河或摧毀城墻下的障礙。
起初,毫無成效可見。
夜以繼日,賊兵一連填了三天。
三天中,即便有蝦蟆車為憑護,賊兵也付出了數百的傷亡。
傷亡很大,但到第三天時,效果漸顯,北城外的城壕已經將被填平。
楊善會坐不住了,再次向楊得道建議,不能坐視賊兵填壕,須當遣兵出擊。卻盧郡丞的幾句冷言冷語之后,楊得道猶疑再四,到底還是不敢再冒增加傷亡的風險,未有同意他的請求。
第四天,北城外的城壕被填平了。
城壕既平,又用了多半天的時間,清掉了城墻外的大部分阻障。
至此,通往城下的道路,對於賊兵言之,已是坦途,不再有任何的阻礙。
楊得道、楊善會、盧郡丞這天沒有下城,在城樓待了一夜。
沒人能夠睡得著,反復地議論過后,楊得道、盧郡丞盡管仍是不太敢相信,可賊兵這幾天不計代價的事實擺在面前,他兩人卻也只能一致認為,或許李善道真的是瘋了。
他這么急著填壕等等,可能原因真是如楊善會所猜,連日大雨,使他帳下的賊眾士氣日落,所以他寧肯冒著大雨,也要盡快展開攻城。而既然如此,若果真是這樣,那賊兵付出了這么大的傷亡,總算是把所有阻礙攻城的障礙都清除掉了,他就又可能明天便會展開攻城。
楊得道、楊善會當晚巡視城墻,撫慰守卒,盡力地鼓舞士氣,又由盧郡丞親自負責,再一次地在縣中征募民夫,以增強開始守城后的后援力量。
郡府、縣寺的糧食,節約著用,還夠支撐一段時日,但賊兵這一開始攻城,會攻到何時就不好說了,令城中大戶獻糧的命令,也於當夜下達。
種種類類的守城準備,已做充分。
可次日,李善道并沒有展開攻城。
而是在城外做起了幾件事。
楊得道等初時不解何意,明白其意之后,楊得道與盧郡丞相顧愕然,就算是前些天張豎眼營被拔、出襲精銳失利之時,也仍能對外保持鎮靜的楊善會,則登時大驚失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