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中人不多,只四五個王德仁的心腹在。
一人問道:“阿耶,李善道又聒噪什么了?還是催促咱們快些打下靈泉么?”
這人二十多歲,膀大腰圓,魁梧健碩,是王德仁的從子,名叫王大豹。
王德仁說道:“倒沒再催咱打靈泉,他已打下堯城,兵到安陽,請俺去安陽與他一會。”
“安陽?安陽有甚可去的!……阿耶,他莫不是想調咱與他一同圍攻安陽?”
王德仁說道:“他這封來信里,只說了請俺去安陽,沒提別的。”
又一人說道:“將軍,末將愚見,安陽不能去。李善道兵進魏郡以來,真是沒想到,這廝居然連戰連勝。洹水、臨漳相繼已被他得,堯城現也已被他打下。咱若是再去安陽,與他合攻,安陽這城,沒準還真能又被他打下!到那時候,魏郡可不就要落到他的手中了?”
這人三十來歲,名叫孫朗,原也是一支義軍渠率,后附了王德仁,現是王德仁帳下的勇將。
坐在帳中眾人下首的一人,看了看孫朗、王大豹,起身來,與王德仁說道:“明公,李將軍此攻魏郡,上是奉的魏公之令。魏公亦有令旨下與明公,令我軍聽受李將軍節制。既然如此,那今李將軍來書相請,末將愚見,明公是不是最好還是去安陽一趟,和他見上一面為是?”
這人也是三十來歲年紀,名叫慕容孝德,坐著的時候已顯高大,這一站起來,更是了不得,足得有近八尺之高,他卻不是漢人,是鮮卑人,系東魏、北齊時名將慕容儼的族裔,其家在成安縣,——也就是王君廓現正在攻打的那個縣。海內大亂以后,他聚了些鄉兵,以保全鄉里,但后來被王德仁打敗,王德仁喜其雄偉,又重他出於名族,因招降了他,對他頗為重用。
王德仁尚未答話,又一人說道:“見甚么?見個鳥!入他娘的,咱老子們在魏郡待得好好的,吃香喝辣,舒舒服服,他李善道不在他武陽待著,沒來由的,卻打著魏公的旗號,忽然來侵我郡。甚么‘上奉魏公之令’?俺早就說了,魏公忙著打洛陽,怎會有功夫顧咱魏郡?這賊廝分明是不知用甚么言語,哄住了魏公,無非借著魏公來壓阿耶,貪咱魏郡的必實是他這賊廝!”
這人亦是王德仁的從子,名叫王大熊。
王大豹接住王大熊的話,說道:“阿熊說得沒錯!阿耶給魏公臉面,今率我等出林慮山中,來幫幫他李善道,打打靈泉城,已是仁至義盡!還再幫他攻安陽?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孫朗說道:“不錯。將軍,安陽,咱絕不能幫李善道去攻。軍報言說,李大黃前時不是從臨漳率部撤回了安陽么?加上李大黃部,安陽守卒現已五六千之眾,裴叔仁又是個知兵能打的,只要咱不去幫他,單靠李善道那兩三萬兵馬,末將愚見,他恐怕是很難將安陽打下!
“將軍,咱就在靈泉不動,跟他耗!耗到他打不動、受不了時,他自然就會撤兵,回去他的武陽了。則至彼時,這魏郡,就還是咱們的!”
王大豹哼了聲,說道:“裴叔仁是好欺負的么?安陽城,咱也不是沒打過,打了兩三次了,打得下來么?李善道別覺得他攻下了清河城,就能來打安陽了?阿耶,就讓他打!莫說兩三萬兵馬了,再給他兩三萬兵馬,這安陽城,他也打不下來!咱就等著他灰溜溜地退兵便是!”
慕容孝德遲疑了下,說道:“明公,話雖如此說,可是……”
“孝德,不必多說了。”王德仁止住慕容孝德,說道,“五郎、大熊、大豹說得對。魏郡是咱兄弟們的立身之基啊。這魏郡,若竟被李善道得去了,咱兄弟們何處安身?魏公雖給了俺一個‘安陽縣公’的封爵,縣公,又不是總管!這安陽,無論如何,咱是不能幫李善道打的。就讓他自己打去吧!俺這就回書一封與他,便說俺偶染風疾,正在養病,沒法去與他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