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后,這些百姓與家人、鄰居說起這件事,他們的家人為他們后怕自是當然,可看著他們帶回來的酒肉,后怕過后,卻也不是不禁與鄰居們一起嘖嘖稱奇。卻不必多說。
只說這些百姓從寺中散去未久,絡繹又有人來到寺外。
所來此些,跟著的都有李善道部的軍吏,即正是李善道邀請來此一見的各鄉鄉官、大姓。
來的路上,此些鄉官、各鄉大姓,有與從寺中離去的百姓碰上的,有的已知了李善道賞酒肉與之此事,倒是來之前的惶恐,稍得以了減卻。饒以如是,見到李善道后,彼輩仍是不由自主,就拜倒在地,膽小者,乃至顫栗如篩,李善道再三請之起身,也還是起不得也。
沒辦法,李善道干脆親上去,一一把他們扶起。
退后兩步,李善道負手,環視了下,笑道:“我又不是吃人的猛獸,這般驚嚇何必?我知道,李某人的名字,在貴郡中可能不是很好,是不是有郡縣吏,或者傳聞說我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是不是還說我青面獠牙,奸邪之徒?所以,我才今天請君等在此一會。”
指了指天空,指了指身后的大雄寶殿,又笑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佛祖像前,我若真是青面獠牙,奸邪之徒,佛祖也不會容我站在此地。今日請各位來,正是要澄清誤會。李某人雖一武人,少小嘗習圣人之言,今所以起義兵者,吊民伐罪是也,絕無害民、虐民之心。”
來的鄉官、各鄉大姓約三二十人,列成前后數排,俱低眉垂目,束手悚立,沒人敢接腔搭話。
這種情況,李善道見得多了。
最早是在清河縣城外,之后為魏郡安陽城外,類似的情況,他都見過。
因而李善道卻不尷尬,自順著自己的話,和藹可親的,繼續溫聲說道:“黎陽倉早為我有,黎陽倉里有多少儲糧,君等當也有所聞知,糧秣,我不僅不缺,還很充足。今我率部,來入貴郡,絕非是為擄掠而來,仍是剛才我的這句話,是為吊民伐罪,解民出於水火而來!
“今愿在佛祖像前,與君等約法三章,顯我真心。我軍素來軍紀嚴明,凡我軍到處,定不擾君等鄉里,而若有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君等,我之此話,可有聽到?”
這干鄉官、各鄉大姓見李善道言辭懇切,不似作偽,偷偷地互相對視,終於有那膽大點的,帶頭應道:“回將軍的話,聽到了。”其他人壯起膽子,陸續跟著應聲:“是,是,聽到了。”
李善道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蘇定方過來。
蘇定方捧著一疊告身,奉給李善道。
李善道接過告身,示與眾人,說道:“此我親書之告身,皆你各鄉鄉官之任也,及散官武勛,君等可上前來,領取對應職銜。堅如清河、安陽,我軍一鼓而拔,況乎新鄉?城既非堅,守亦非固,貴郡郡兵現悉在洛陽,外復無援,我若取之,何須多費周章?今之所以我未有大軍到日,即急攻城,是為念百姓何辜,受戰火之苦?故先與君等相會,以表我心!且待下午,我還回軍中,便勸降城中,其若不降,城克之日,縣之諸鄉百姓之安,至時皆仍賴君等矣。”
這些鄉官、大姓聽罷,目光落在李善道拿著的那厚厚一疊告身上,神色各異。
但皆知形勢比人強,且李善道所說的也不錯,郡兵南下洛陽的事,這些鄉官、大姓消息靈通,都是已知,新鄉縣城而下確乎是已外無援兵可言,則這新鄉縣城被李善道攻下,恐怕也還真是早晚的事情,那么如能有李善道的告身在手,最起碼在新鄉城破后,這是個保障。
遂乃依舊是在膽大之人的帶頭下,眾人紛紛上前,各領告身。
告身上還沒有落名,寺廟方丈獻上筆墨,李善道一一問過諸人之名,親手填寫,寫畢,又親給諸人。先接住填好告身之人,退到邊上,低頭來看,卻本是鄉官者各有兩份告身,一為鄉官本職,一為新授的九品散官;只是本鄉大姓者,沒有鄉官告身,都是一份九品散官的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