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一如昨日,守卒嚴陣以待,有郡縣官吏分在東城樓、南城樓巡視,戒備頗嚴。
李善道望了陣,說道:“蕭公,你與城內郡縣吏既熟,勞你以你名義再寫勸降書一封,何如?”
蕭繡巴不得河內縣城早克,他好當面羞辱下河內郡守等郡中長吏,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另外,我意召周邊各鄉的鄉官、大姓一會,蕭公,你與我一同接見他們吧。”
蕭繡臉皮一抖,這可是他吃過的大虧啊!此攻心之計的效用,他才剛親身感受過,再清楚不過了,勉強笑了笑,說道:“上兵伐謀。將軍此策之威,仆親嘗受過!既有令,仆敢不從?”
李善道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胳膊,說道:“蕭公,有道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不戰而勝有什么好處呢?能減少部曲不必要的傷亡,這還只是個小的好處;更大的好處是,能使百姓不受戰火之累。方今天下大亂,罪在昏君,百姓何辜?我所以起義兵者,是為吊民伐罪,不是為使百姓受更多苦害。攻心之計,如能得成,豈不皆大歡喜?就如新鄉,不就省去了你我一場刀兵相見,新鄉士民不也因此未受戰火之害?蕭公,我以攻心而取你城,望你勿要介懷。”
蕭繡改容,叉手為禮,肅然說道:“敢稟將軍,近年以來,海內兵連禍結,百姓流離失所,南北爭起之群雄,仆嘗多聞,多以殺掠為事,而如將軍,憐民悲苦,以仁義為本者,實僅見矣!仆焉敢介懷將軍以攻心而取新鄉?將軍此仁舉,亦新鄉士民之幸也!又仆敢糾將軍一錯。”
“何錯?”
蕭繡說道:“將軍,新鄉非仆之城,前為桀紂之地,今為仁義王土。”
桀紂是誰,高延霸、王須達等不知,后聽李善道說得多了,他們現也都知了桀紂是誰。聞得蕭繡此言,高延霸、王須達等,不禁頻頻注目於他,各有心思生起。
王須達心道:“聽說這姓蕭的棄城而走,本不愿降從將軍,是被將軍派人追回的。這才三五天功夫,倒拍起將軍馬屁,半點無為難之色。這讀書人,就是不若我等粗人直爽、好漢子!”
高延霸心道:“入他娘,讀過些書就是不一樣,馬屁拍將起,一套一套的!老子不但要學騎槊,日后抽出閑時,字也要多識些,書也要學著念一念!”順著蕭繡的話,昂首挺胸,指向河內縣城,大聲說道,“郎君,只新鄉成了王土可不夠,這河內,也得把它搞成王土!”
李善道瞧他了眼,笑道:“丑奴,我自姓李,何來王土?”
“……啊?”高延霸張口結舌,不知何以作答。
王須達心頭一動,接口說道:“是,是,將軍說的是,不是成為王土,是成為李土!”
眾人齊聲大笑。
看了多時河內縣城,還回營中。吃罷午飯,王湛德等來稟報,周邊各鄉的鄉官、大姓已經盡召。李善道便遣人去向仍在指揮王須達等部兵民在清理阻障的郭孝恪說了一聲,帶上蕭繡,即出營而去河內縣最有名的寺廟。——卻他仍是選了寺廟為接見鄉官等的地方。軍中肅殺氣重,不宜彰他的仁民之風,民信佛者眾,佛又勸人向善,講普度眾生,寺廟是個合宜的選擇。
每逢亂世,宗教興盛。十六國到隋肇建,幾百年的亂世間,廟宇、道觀早是遍布州郡。河內縣也有有名的寺廟、道觀。到了選定的這個寺中,各鄉鄉官、大姓絡繹會至。
接見的過程和在新鄉接見當地鄉官、大姓一般無二,且也無須贅述。
李善道同樣地承諾了這些鄉官、大姓,今天不攻城,城內士民有想出者,可以隨意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