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今李淵已入關中,蕭銑稱王巴陵,西、南之域,群起響應。明公,仆憂之,洛陽若再不克,先機日漸恐將不為明公有矣!宜誅翟讓,以彰君威!然后軍令肅然,諸將凜從,挾我數十萬眾之勢,先蕩平王世充諸部,以盡快克取洛陽,繼西則與李淵爭長安,大河南北既已盡為明公所有,南下而拔江都,天下何愁定也?今成敗兩擇,危急存亡之秋也,懇乞明公立斷!”
——蕭銑,是西梁的開國皇帝蕭詧的曾孫,南朝梁的開國皇帝蕭衍的六世孫,他剛於十月份時,在巴陵郡校尉董景珍、雷世猛等的擁立下,自稱梁王。現今海內反者眾多,房彥藻單只掂出李淵、蕭銑來說,系是因各路反者中,他兩人的出身最為貴重。
李密回到席上坐下,默然多時,說道:“長史,今安危未定,遽相誅殺,何以示遠?”
房彥藻、鄭颋對視一眼。
兩人聽出了李密話里的遲疑之意。
鄭颋慨然說道:“明公,毒蛇螫手,壯士解腕,所全者大故也。今翟寬父子逆謀已明,而其父子若亂,誠如房公所言,翟讓勢必不會坐視不理。明公,倘使令彼先得志,悔無所及!”
房彥藻說道:“明公精於《漢書》,設若鴻門之宴,項王竟斬漢高,焉復有后來之漢乎?一時之仁,而天下易姓!明公素果於英斷,當自知婦人之仁斷不可有,當斷便宜立斷!”
從楊玄感作亂失敗,自己不得不流落江湖,亡命逃藏,想到總算幾年后,遇見了王伯當,才算有了點安身地,再又想到雖是聯絡諸多河北、河南的“群盜”,沒有一個肯收留自己,肯愿跟著自己再造反的,而直到又遇見了翟讓,自此自己才算是翻過身來,而有了今日之成就。
過往的種種斑斑,在李密的眼前,走馬燈似的掠過。
他思緒萬千,感慨萬千,在這風雨飄搖的寒冬清晨,聽著越下越大的雨聲打在帳上的聲響,——他忽記起,得到翟讓的接納,他初上瓦崗那天,也是下著的雨,只不過那時是夏天,草木蔥蘢,他依稀還記得策馬行於山路,進山時,那滿山的草木清香,混者雨水的濕潤,那一天,他是何等的心曠神怡,他終於做出了決定,深吸了口氣,問道:“若於圖之,計將安出?”
一吏卒隔著大老遠,在外大聲請示:“明公,瑯琊公求謁。”
卻是不知不覺,天已大亮。
來參與今日軍議的各營營將們,陸續都已到了議事帳,不見李密出現,故王伯當來寢帳尋他。
李密諸人暫停下話頭,李密令王伯當進見。
帳幕掀開。
……
帳幕掀開,王湛德進到帳中,向李善道呈上了最新收到的一道軍報。
打開看之,是柴孝和的軍報。
所述非為它事,自就是昨晚營亂此事。
此取陜、虢,如前所述,李善道兵分四路,柴孝和攻陜縣、郭孝恪攻桃林、高延霸攻盧氏,他自率主力攻弘農郡的郡治弘農縣。他現就駐兵在弘農縣外。弘農縣與陜縣間隔著桃林,相距不到百里,快馬加急,軍報半天就能從柴孝和營,送到李善道部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