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二十多歲,非是士人裝束,雖然錦繡衣裳,是個仆輩。
郡府堂上,此仆見到李善道,拜倒在地,說道:“將軍,仆奉大郎之令,特前來拜見將軍。”
卻是徐世績的家仆劉胡兒。
與其同行而來的,另有幾人,李善道也都認得,盡是單雄信、邴元真等瓦崗諸將的子侄、親信,甚至還有一個,是翟讓司徒府的曹掾,亦瓦崗舊人,早在瓦崗寨時,就頗得翟讓信用的。
劉胡兒雖以前是徐世績的家仆,地位在徐世績這一系的軍中卻不低,當年在瓦崗時,李善道對他也是甚為禮重,以“友”視之,從不把他當做奴仆看待。
便離席起身,從堂上起身,李善道到劉胡兒身前,親將他扶起。兩人目光相交。劉胡兒臉上帶著恭敬的笑容,李善道臉上亦含微笑。可笑容的掩藏下邊,兩人都看出了對方的心痛。
李善道說道:“近來軍務繁雜,半刻抽不開身,賢兄遠來,未能出迎,尚乞兄勿怪。”
以前尚可“以友交之”,李善道今非昔比,劉胡兒是個知情識趣之人,又怎會還敢以“友”與李善道交之?“兄”之一字,他是萬不敢當,恭聲應道:“將軍謬稱,小人不敢當。將軍今掌河北諸郡軍政,忙是自然的,小人今奉令拜謁將軍,理當恭候見召,怎敢勞將軍垂迎?”
李善道拍了拍他的手,接著扶起了那幾個單雄信、邴元真等的子侄、親信,卻到翟讓司徒府的那個曹掾時,他站在這拜倒於地的曹掾身前了片刻,沒有扶他,而是顧問劉胡兒,說道:“劉兄,這位君子,我瞧著有點面熟,可是王君?然我聞,翟公受難之日,王君已盡忠而死!”
此話一出,拜在地上的這位姓王的曹掾,臉是往下趴著的,暫倒沒人能瞧得見,但他自能感到,他的一張臉登時漲得通紅,火辣辣的,將適在外頭冷風吹的冰凍之感都立給沖散了!
劉胡兒此來,是擔負著李密、徐世績兩人交代給他的使命的,加上翟讓等死后,單雄信、邴元真等或主動、或被動的,相繼都降了李密,原先親如兄弟的瓦崗系諸部將士,今已是彼此相疑,互相難以信任,他故也怕若有個不該有的表現,萬一被單雄信等的人稟奏與了李密,他自家獲罪事小,再影響到傷還未愈的徐世績,那就事大了,因雖不是很心甘情愿,亦只能為姓王的這個曹掾化解尷尬,勉強笑道:“傳言往往有誤,將軍或是聽錯了。此位正是王君。”
李善道斷然說道:“不可能!我聽到的傳言,確真無誤!傳說得很清楚,翟公遇害當時,王君挺身而出,仗劍護主,惜乎人力單薄,終未能救下翟公,而從翟公俱死!”喝令堂下的王湛德、蘇定方等吏將,“此必假王君,以其貌像,而欲誆我!拉下去,殺了。”
姓王的這曹掾嚇得魂不附體,顧不得太多,急忙抬臉叫道:“將軍!將軍!真是俺,真是俺!”
蘇定方、張士貴已經登入堂上,兩人直如揪小雞也似,將這姓王的曹掾抓出了堂外,片刻不到,蘇定方再進堂中,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獻與李善道,已是將此人殺之。
滿堂的劉胡兒等眾人,無不駭然大驚。
李善道擺了擺手,蘇定方將這人頭拿下,幾個吏卒清理了下這人頭滴下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