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正月間時,竇建德稱的王。稱王以后,一年間,先后干了幾件大事。首先和李善道聯兵,殲滅了薛世雄部;接著經過苦戰,打下了河間縣城。再隨后,河間等郡,他再無強敵,王伏寶等的分頭進兵下,現於今,西到博陵郡北部、西北到上谷郡南部、北入涿郡北界、東到渤海郡、南到信都郡,南北五六百里、東西四五百里,縣邑數十,民口百萬,已都是他的地盤。
河間、渤海兩郡,是河北大郡,一郡的面積大小,比得上河北地界的那些小郡兩三個郡合在一塊兒的面積,因若單只從占據的“全郡”數量來說,竇建德現尚不如李善道,大致上被他所占據的“單”郡,他現共是占據了河間、信都、平原、渤海四郡,但若從地盤大小比之,他現所據之地盤,實與李善道現得的冀南七郡之總體面積,無甚相差。
——“大致上被他所占據的”,如河間、平原兩郡,已被竇建德盡得,然信都、渤海兩郡,他沒有完全占據。信都南與清河接壤的一帶,出於和李善道“互不相犯的默契”,為留下一道緩沖區,竇建德并未占取;渤海郡東部臨海一帶,因處海曲,地廣人稀,他也未有盡占。
但這都不是大問題,沒有盡占,只是因為占或不占,影響都不大,又或需投入的力量,比之占后所得利益,不成正比,是故未占;真要想占這些地方,調一部主力往攻,又豈會不得?
簡言之,還是那句話,去年這一年,竇建德干得不錯。
他的部將們跟著他,也是封官授爵,吃香喝辣。
新的一年的正旦將臨,且是他稱王將是一周年之際,他和他的部將們有著充足的理由,進行一次慶賀。是以,其王府對外表現出來的,亦是一片熱熱鬧鬧的等待正旦,歡樂鼓舞的狀貌。
連日來,時有領兵在外的大將還回,及幾乎每天都有之的,竇建德在王府設宴與臣屬歡飲。
這幅向外做出的假狀,有沒有騙到魏刀兒、宋金剛、李善道?
至少,李善道等散在河間的細作們,給李善道等的回報,樂壽城是這么片松懈、歡慶的氛圍。
又一道新的情報送到,竇建德看了,抬起眼,看向了堂中諸人。
今天是一場小規模的飲宴,出席的只宋正本、王伏寶等數人,菜肴豐盛,酒是好酒,不過沒人喝酒,伺候他們飲食的也僅寥寥數人,一個奴仆沒有,盡是竇建德的養子們。
因為和近時往日的那些飲宴相似,今天的這場飲宴,本也就不是為飲酒,而是為議事。
“李善道之處的最新情報。”竇建德指了指放在案邊的情報,說道,“風聞是劉黑闥求還貴鄉,李善道未有允之,調了個叫柳燮的河內降官,給了個‘三郡安撫使’的名銜,去往趙郡,協助劉黑闥安撫三郡。”摸了摸胡須,笑道,“我遣使密見魏刀兒這件事,看來李善道還不知曉。”
齊善行說道:“不錯。其如已知,劉黑闥就不會求還貴鄉。”笑著顧視了下席上諸人,說道,“李善道現在忙得很,他新與李密決裂,何止趙郡等三郡了?又是其境內各郡的官吏、士民,他都需要安撫;又是忙著與盧氏結姻。而張小郎是個謹慎人,阿兄一再交代他此使魏刀兒,務必保密,不可風聲走漏。則李善道到今尚且不知張小郎為阿兄出使魏刀兒,亦不足為奇。”
“張小郎密報,說劉黑闥帳下有人現在深澤。沒有不透風的墻。李善道現雖尚不知此事,不能保證日后他也不知,而且他何時會知,亦不能保證。明公,仆之愚見,仍是不可掉以輕心。”說話的是凌敬,他沒有齊善行的輕松之態,謹慎地向竇建德進言說道。
竇建德點點頭,說道:“凌公所言在理。直到滅了魏刀兒之前,我等皆不可掉以輕心!”眉頭稍微蹙起,撫摸著胡須,說道,“卻唯這魏刀兒,到今還沒給個準信,到底愿不愿接受我的盟好之請。他一日不給準信,戒備不懈怠,咱就一日不好奔襲於他。這卻也未免等得我心焦!”
宋正本說道:“如仆料之不差,魏刀兒當下無非是在拿捏身架。他若是不欲與明公結盟,張小郎出使他處的消息,劉黑闥、李善道焉會至今不知?所以不知者,不正是因魏刀兒將此事給隱匿下來了么?他既肯隱匿此事,就說明,他對明公結盟好之請,其實已是愿意的了。”
王伏寶贊同宋正本的判斷,說道:“宋公之言甚是。明公,魏刀兒現盡管尚沒準信,但他必已入明公彀中。對他會不會中計,末將看,已無須擔心。明公,為打他一個措手不及,末將愚見,最好是他那邊一給準信,咱就兵馬殺到!當務之急,是已到須當做兵馬調動的時候了!”
竇建德沉吟稍頃,說道:“五郎說到已至兵馬調動之時,此議誠然,但兵馬調動,以何理由?我費心思酌了數日,尚未想到一個合適的借口。宋公、凌公,諸位就此,有何意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