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雄說道:“明公,我主力已還,竇建德部而今是后有堅城,已陷進退失據之蹙,當下誠是我軍主動進擊,以求盡殲竇建德部的絕佳良機!老夫愚意,筑營完后,便可搦戰!”
李文相以為然,說道:“竇建德攻安德多日,部曲當是已經疲憊,我軍今天將營筑成,休整一夜,明日便可揮師出擊。其若出戰,便野戰殲之;其若不出,就直搗其營!勝必在我。”
于志寧謹慎,說道:“我軍突然還回,竇軍后有堅城未拔,勢定惶惶,此戰的優勢確乎在我,然竇軍畢竟三萬余眾,兵數多於我軍,明公,仆之愚見,這場仗具體怎么打,還需細細籌謀。”
“司馬言之在理。依司馬之見,此戰怎么打為宜?”
于志寧答道:“明公,依仆之見,最好不要上來就決戰,而宜以小股兵力,騷擾其營,抄其糧道,以進一步地打擊其軍士氣,之后再正面會戰,如此,方能確保戰而勝之。”
“司馬此議,薛公、文相兄以為何如?”
李文相摸著胡須,說道:“竇建德是比我軍多了點人馬,但論精銳,其部怎能與我軍相比?王伏寶是他帳下頭號大將,引眾兩萬攻魏刀兒,結果怎樣?反為劉公所敗!二郎,俺到深澤的晚了些,沒能趕上與王伏寶大戰一場,卻小規模的接戰則有。那王伏寶所部,悉竇軍精銳,尚非劉公與俺的對手,況乎二郎今所率者,俱我軍精銳?俺的意思,迎敵慎重,自然是好,可也不需過於慎重。司馬此策,就太慎重了!明日,咱就與竇建德約戰就是!一戰定個勝負。”
高延霸拍案而起,說道:“李公所言,正合小奴之意!郎君,咱主力忽然回還,如司馬所說,竇軍措手不及,現定慌張一片!趁其慌亂,此不正我軍出擊的時機么?司馬所慮雖周,然不免過慎。郎君,戰機稍縱即逝,不宜拖延。小奴敢請為明日先鋒,一定能為郎君大獲全勝!”
帳中坐上余下諸將,隨著李文相、高延霸的建議,也都紛紛應和,踴躍求戰。
李善道止住諸將,復問薛世雄,說道:“薛公,你以為呢?”
薛世雄撫摸著花白的胡須,遲疑了稍頃,說道:“司馬所言有理,李公和高將軍所言也有理。但是戰事非兒戲,須兼顧謹慎與果敢。老夫愚意折中,不如明日先作搦戰,試試竇軍而下的虛實,再決大計。這樣,既不失時機,亦能確保萬全。不知明公,以為如何?”
卻這薛世雄話說得委婉,究其話意,還是偏向於謹慎行事,與于志寧的意見相近。
——這也可以理解。還是那句話,打了一輩子的仗,臨老,卻在河間被雀兒啄了眼,河間的這一場敗仗,對薛世雄肯定會造成不小的影響,故雖與竇建德決戰在即,或言之,他“報仇在即”,卻越在這個時候,他自然的就反而越會小心,以免出現甚么不必要的閃失。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于志寧、薛世雄與李文相、高延霸的意見,都不能說是算錯,無非是他們的出發點不同而已。一個的出發點是竇建德的兵數多余己軍,所以認為應當慎重進戰;一個的出發點是己軍精銳勝於竇軍,并且判斷竇軍現在應當是已經陷入軍心惶惶的境地,所以認為應當速戰速決。
但兩種意見,選擇哪種?最終決策還需李善道定奪。
從不同的意見中,選出正確的意見,事實上,本也是做主公者的必備技能之一。
“文相兄、延霸、諸君,你們求戰心切,這說明我軍將士士氣可用,很好。但竇建德現已陷入困境,一則不排除困獸猶斗,二則戰場的主動權已在我軍手中,大可從容布置,是以,我意薛公與司馬之議,可以用之。只要這場仗,我軍打的好,殲滅竇建德是早晚之事,何必急切!”
細細斟酌多時,李善道做出了他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