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共有十五個郡。
由北而南,分別是定襄、馬邑與雁門、樓煩、離石與太原,這六個郡可以算是河東北部的諸郡,馬邑與雁門、離石與太原都是東西相鄰。南部的九個郡,又可分成兩塊區域,靠北這邊的自西向東,是龍泉與文城、西河與臨汾、上黨五郡,龍泉與文城、西河與臨汾俱是北南接壤;靠南這邊的自西向東,是河東、絳、長平與河內。——河內也是河東道的地界。
其中,太原郡的戰略位置最為重要。
首先,此地北控雁門、南扼上黨、西連西河等郡,是河東之腹心。
其次,地勢險要,三面環山,東依太行,西靠呂梁,北接雁門關,南控汾河平原,易守難攻。
再次,它還是連接華北平原、關中平原與塞外草原的樞紐,向北經雁門關可達蒙古高原,向東穿越太行山井陘關可進入河北,向西渡黃河可至關中,向南經汾河谷地,直抵中原。
又再次,這個地方還經濟富庶,汾河谷地土地肥沃,人口眾多;河東煤炭、鐵礦資源豐富,又自古便是冶鐵、兵器制造中心。
又又再次,自秦漢以來,此處長期是河東的行政中心,對周邊州縣具有輻射性的控制力。
簡言之,不論軍事、經濟、政治,太原都是河東的命脈所在。
若不得太原,即便將河東南部的諸郡全都攻下,也不能安穩,面對居高俯瞰的太原,始終都會處於被動的境地。反過來,就劉武周來說,定襄、馬邑、雁門、樓煩這幾個郡,他盡已占據,再加上太原的話,便誠如魏征所憂,北有東突厥支持,他隨時可以南下,席卷河東南部。
因此,這一回與劉武周“共取河東”,最好的結果,便是與劉武周共占太原。
如果太原不能“共占”,被劉武周獨自得去,單從收獲言之,這仗還不如不打。
……
“薛公、屈突公,公等何見?”
薛世雄是河東汾陰人,他對河東的情況了如指掌,贊成魏征的話,說道:“太原得失,關乎河東全局。此戰,若不能得太原,好有一比,即是白白地為劉武周做嫁衣。我軍勞師遠征,卻徒勞無功,反使其在河東的根基更固,是自為我軍樹一勁敵,實為下策。”
屈突通在河東打過仗,他到潼關前,守的就是河東郡,他對河東的情況也很了解,說道:“大王,若取河東,太原是關鍵,決不能落入劉武周之手!此戰,如是有把握可得太原,臣愚見,就可以打;然若沒有把握得太原,不如暫緩,且待時機成熟,再圖進取。”
魏征、竇建德、薛世雄、屈突通,這幾位,有一個算一個,俱非庸人,皆是有見識、智謀之士,他們對太原的戰略意義有深刻的共識,故此不約而同,意見一致,都不贊成“南北夾擊”。
李善道負著手,站在地圖前,看著河東的地形,尤其太原的方位,沉思良久,做出了決定,轉過身來,顧盼諸人,說道:“公等言之甚是,太原乃河東津要,這場仗,如果得不到太原,是沒有打的必要。但我意已決,‘南北夾擊’就‘南北夾擊’吧!此戰,我軍還是得打!”
堂中眾人彼此相顧。
宋金剛適才沒有發言,可他也是贊成魏征等的意見,便問道:“大王,這是為何?”
“宋公,你在雁門,見劉武周帳下人物何如?部曲何如?雁門等地民生何如?”
宋金剛答道:“已向大王進稟過了。劉武周帳下文武,文以楊伏念、苑君璋等為謀主,武以尉遲恭、尋相等為將。楊伏念本一衛士,苑君璋不識文字,其二人謀略,遠遜長史諸公;尋相諸輩,唯尉遲恭勇猛能戰,高滿政稍有主張,余皆匹夫,亦遠遜劉總管等。其帳下部曲,漢胡混雜,軍令不肅,郁射設等驕橫跋扈,漢將、漢卒常常受彼等欺辱,互相間頗有積怨。至若民生,雁門等地凋敝,劉武周不能約束胡騎,任由他們擄掠,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