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黑闥立刻明白了李善道話里的意思,說道:“郎君,可是疑心李世民將會從吉昌渡河,渡過河后,從文城郡進攻我軍的后方與側翼?”
“我軍已克臨汾的消息,李世民必然已知。常理計之,既打下了臨汾縣城,則我軍的下一步目標,定然就是霍邑。李世民所率的唐援,距離文城郡對岸還有兩三天的路程,到了文城郡對岸以后,他先得渡河,之后才能再向霍邑進兵,又從文城到霍邑,沿途多山,道路不易行,如此,往少里算,即使不算上他休整的時間,他前前后后,等他兵到霍邑,最起碼得十來天。
“十來天的功夫,他不能排除我軍也許已將霍邑攻下。故此,賢兄,你猜得沒錯,我的確是有所疑慮。李世民他會不會因為這些原因,索性‘圍魏救趙’,不趕著去救霍邑,而改兵入文城,攻我后方與側翼為脅,進而起到救援霍邑的作用?”
劉黑闥琢磨說道:“郎君此慮甚是。若換俺為李世民,俺也會采取此策。”
“若他果是采取此策,那這霍邑……?”
李善道的話沒說完,但諸人皆知其意,他這是在猶豫,霍邑還要不要現在去打了。
從坐在諸將叢中的羅藝,抬眼偷覷李善道神色,站將起身,恭敬地行了個軍禮,說道:“大王,臣之愚見,我軍現距霍邑,只一天多的路程了,且已打探清楚,霍邑城中,算上李孝基前時派去的援兵,總計亦才數千,我軍數萬大軍,挾連勝之勢,今往攻之,縱不能一舉拔之,然短日內克取其城,也非不能!如果現卻撤兵,未免可惜。況便李世民即使真的想要‘圍魏救趙’,有竇公在文城,也足能阻之,——至不濟,大王也可遣援兵,增援竇公。
“是故臣以為,攻取霍邑的決定既然已下,不宜臨陣改措,還是先攻上一攻最好。”
王君廓亦起將身形,拍著胸脯,說道:“大王,羅柱國說的是!打霍邑的軍令下來以后,全軍上下,無不士氣昂然,大家伙憋足了勁,嗷嗷叫著爭為大王打下霍邑!而若於此際,忽然改變命令,不再去打霍邑,臣擔心士氣或會受挫。且則李世民,無非一孺子耳,他就算真的采取了‘圍魏救趙’,有竇公在文城郡阻他,有甚可憂?臣愿領部為先鋒,為大王陷取霍邑!”
卻這王君廓“士氣”云云此話,說的有道理。
為將者,最忌朝令夕改。
“攻霍邑”的軍令前日才下達,正向霍邑進發,卻如這時改變,對士氣確然會有不小的損壞。
但羅藝、王君廓不約而同,都認為竇建德足能擋住李世民的判斷,卻李善道不能茍同。
作為后世來者,竇建德、李世民兩人,盡管一長、一少,比之威名,竇建德敗而復起,稱霸河北北部頗久,現亦強過李世民,然而他兩人誰的用兵能力更強,李善道焉會不知?
便是不改命令,仍去打霍邑,只靠竇建德,只怕他卻是擋不住李世民!
……
再是做足了迎戰李世民的心理建設,畢竟將要面對的敵將是李世民。
換了誰人來,不說懼怕,忌憚都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