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取出竇建德所獻的招攬書,說道:“屈突公,你說這封招攬書,大概是出自虞世基、虞世南兄弟的手筆。我便尋思,咱們不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放出話去,我深愛虞世基、虞世南兄弟的文采、書法,乃至將此招攬書懸於帳內,日夜觀賞,并與親近左右言說,若能得此二人輔佐,實乃我軍之幸,我愿以高官厚位以候之。……你們說,宇文化及聞得后,他會不會因此對虞世基、虞世南兄弟生出猜忌?擴而言之,對其余文武又會不會因此猜忌?”
屈突通撫掌笑道:“妙計!宇文化及弒主之賊,虞世基、虞世南等現從在其軍中的故隋之文武大臣,多是因受其脅迫,而不得不隨從之也。宇文化及對此,不會不心知肚明,他對虞世基、虞世南等想來本就會有猜忌。再聞得大王此言、此舉,料之他一定就會更加疑神疑鬼!不但可由此進一步的分化其眾,并且還有可能會造成其內部之亂。大王此策,妙哉妙哉!”
話到此處,屈突通不知想到了什么,笑聲微落,面色轉為不忍,接著嘆了口氣。
“屈突公,莫非我此策有不妥之處?公緣何嘆息?”李善道心中奇怪,問道。
屈突通搖著頭,說道:“大王此策,沒有不妥之處。只是臣忽然想到,宇文化及猜忍之賊,若真因此生疑,恐怕虞世基、虞世南兄弟,以及其他從其軍中的故隋文武,也許將陷入險境。”
李靖瞧了屈突通一眼,態度仍很尊敬,但語氣甚是堅定,隨著他的話,說道:“公之此慮,大可不必。沙場決戰,生死攸關,唯應以克勝為務,余則何須慮也?”
慈不掌兵,果然是名將之姿!眼中,只有勝利兩字。為了大局,為了勝利,在李靖看來,任何計策都可施行,任何人都可舍棄。——原本時空中,李靖就做過這樣的事。貞觀四年,李靖、徐世績奉令征討突厥,同時,李世民雙管齊下,又遣唐儉等為使,前往突厥撫慰頡利可汗,李靖、徐世績於是不顧唐儉等的安危,兩人計議相同,定下趁勢進兵,最終大破突厥。在決定進兵時,李靖說了一句話,說的是“機不可失,韓信所以破齊也。如唐儉輩何足惜哉”!
唐儉何人,李淵太原起兵的元勛,李靖且視其為棋子,不足為惜,何況今與宇文化及此戰,虞世基、虞世南兄弟及故隋文武?愈是何足惜之!宇文化及就算把他們全殺了,有何干系!
屈突通點了點頭,嘆道:“藥師所言極是。戰場之上,非此即彼。只愿虞氏兄弟能善保其身。”
“就這么定下了!明日就放出話去,說我虛席以待虞世基、虞世南兄弟。”李善道決斷說道。
議得多時,幾件事都有了對策,夜深已到四更,諸人再次辭拜散去。
李善道送了眾人出帳,果是將竇建德所獻之招攬書,懸在了議事帳中,之后亦將還寢帳。才到帳門,撞見一人。看之,是蕭裕又轉回來了。李善道怔了怔,笑道:“元德,怎又回來了?”
“大王,竇建德不可信之!”
李善道訝然,說道:“元德,這件事不是剛已議過?你怎忽出此言?”
“投壺之時,臣觀竇建德,三投不中。竇建德雖非以勇武見長,亦非不能射者。今投壺,卻竟連高柱國都不如,一矢不中!臣斷料之,他必是心不在焉。何以不在焉?只能是獻招攬書之為,他的目的是試探大王,而非真心效忠!大王,臣愚見,宜當對竇建德加以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