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世雄已在守城,薛萬徹不能讓他也犯險,因而李善道未選薛萬徹。至若王君廓,其人之長不在守城,在於野戰,且其人自恃才能,性格驕桀,就連李善道帳下的大將如王須達等,他都瞧不上,況乎楊善會新降之將?不適合做楊善會的副將,故李善道也未選他。
最終選定了蘇定方。
一則,蘇定方雖然年輕,有勇有謀,為人忠信,治軍有方,從他獨自領兵以今,歷戰,從未縱兵擄掠過百姓,凡得繳獲、賞賜,盡分與部曲,帶兵、打仗的能力沒有半點問題;二則,蘇定方與楊善會是舊識,如前所述,他在被竇建德俘虜、降從竇建德前,原本跟隨他的父親蘇邕領鄉兵數千,為州郡討賊,曾與楊善會并肩作戰,配合消滅了肆虐清河郡的張金稱部。
故而,以蘇定方為楊善會的副將,留其部從楊善會守城,可謂上佳之選。
在楊善會與蘇定方的配合事實方面,亦是正如李善道所料!
這兩天的守城,兩個人配合的甚為默契。楊善會大部分的守城戰術布置,蘇定方皆能迅速領會,嚴格執行。偶爾,蘇定方有不同意見時候,他會坦誠地與楊善會交流,提出自己的見解,但末了仍會遵從楊善會的決定。宇文化及部之所以攻城兩日不得成果,他倆的默契實為關鍵。
“報!賊軍又在堆砌土山!”
斥候的稟報打斷了楊善會的思緒。
楊善會探身望向城外,只見護城河的北邊,被裹挾到宇文化及軍中、強迫成為民夫苦力的數千當地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千余宇文化及部兵士的驅趕、鞭子的抽打下,正往護城河的近處艱難地搬運土石,汗濕的麻布短褐貼在背上,跌跌撞撞,活像一群被驅趕的牲口。
他轉向身旁的從吏:“傳我將令,拋石、射之。”聲音低沉如鐵,不帶半分猶疑。
北城頭上的數架拋石車,數十架強弩,聞令而動,巨石與弩矢沖著往護城河邊行進的民夫群中,呼嘯傾瀉。巨石落處,塵土飛揚,隨著慣性,朝前翻滾,帶倒一片民夫;弩矢穿空,因民夫隊伍密集,往往一矢貫穿數人,血雨紛飛。民夫們驚恐四散,慘叫、哭喊聲震天。
驅趕民夫的宇文化及部兵士,也有被打死、受傷的。帶隊的軍將整頓了下兵士,命令接著驅趕民夫。有只顧奔逃、不肯返回的民夫,被兵士追上,亂刀砍死。護城河北的這片空曠場地,一時間,化作修羅場,放眼望去,到處是被追殺的民夫、到處是血跡斑斑,尸橫遍野。
傳達命令的從吏,是楊善會昔為清河通守時的屬吏,乃是個文士,目睹此狀,顯出不忍之色。
他感覺到,差不多一年沒見,楊善會比之以前,好像有了些變化。他眉宇間多了幾分狠厲,眼神中透出決絕。或許,是對宇文化及的仇恨,讓他變得這般鐵石心腸?要知,前尚為清河通守時,楊善會在剿滅郡中之賊的時候,固手段狠辣,對百姓卻猶多懷體恤!
“楊公,陳智略的將旗前移,大概是要對城東再次展開猛攻。”蘇定方從東城墻趕來,說道。
圍攻清淇的這萬余宇文化及部兵馬,亦如前所述,是宇文化及部主力的先鋒。打著的是“宇文化及”的大纛,主將不是宇文化及,是本為宇文化及部南營主將的元禮。隨從元禮的兵馬共有三部,一為元禮本部,現攻城北的即是;一為令狐行達部,現攻城西的即是;一為陳智略部,其部負責的是攻打城東。——清淇城南,元禮沒有進攻,此是為“圍三闕一”之攻法。
今天元禮部的主攻部隊,應是陳智略部。
早上到午前,陳智略部已經攻了城東半晌。一個時辰前,剛撤下去,吃個午飯、做個休整。這才午時剛過,其部便又重新集結,將要對城東再次展開攻勢。——并陳智略的將旗前移,明顯這一次的攻勢,可能會比上午的攻勢更加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