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士及不擅兵法,稍知人心。
聞得此將此話,他頓時心頭一沉。
這個將領,滿口關中話,其家是關隴貴族,按理說,關隴籍貫的驍果將士,無不渴求還家,應是宇文化及兄弟最可依靠的,卻此將居然在昨日才展開對汲縣的攻勢,今日又才只攻了甬道不到兩個時辰的此際,就提出退兵,顯是已心無戰意。——,又由此類推,這個將領是這樣,其余的關隴籍貫的將士又會是怎樣?關隴籍貫的將士已是這樣,江淮兵、江東驍果等其它雜部各營的將士,又都是會怎樣?三軍士氣不振,宇文士及固知,然未料到,不振至此!
宇文士及深吸了一口氣,強自作出笑容,請這位將領還座,向北張望了片刻,撫須而故作從容,說道:“大丞相只給了我部五日期限,攻陷城西漢營間的甬道。今日是第一日,仗才打了半日,若就退兵,如何向大丞相交代?且則,五日期限,轉瞬即過,到時我部如竟未能按期完成任務,大丞相又焉會輕饒?不僅俺罪責難逃,便是君等,亦難逃責罰。退兵此議不可。”
諸將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眾人也知,宇文士及說的是實情。
就又有一將,起身說道:“令公所言極是。既然如此,便不退兵,咱再接著攻就是。”
又一將瞪著眼,大聲質問此將,說道:“可箭矢染金汁,士卒皆懼,如何再攻?”
這將說道:“令公,末將早年從父兄征戰時,也曾遇到過敵用金汁,家父因此從一位道人手中,覓得到過一個方子,簡便易行,藥材亦非難得,專治金汁箭傷,試用過后,頗為靈驗。只需以黃芩、黃連煎湯清洗傷口,再用艾草熏蒸,便可減輕毒性。末將愿將此方,獻與令公。”
宇文士及大喜,上前此將扶起,說道:“將軍此方,若有良效,便是雪中送炭。俺必上稟大丞相,厚賞將軍!”令從吏,“速調醫士,備足草藥,以解金汁之毒。同時,傳告將士,本令有道家秘法,可解金汁之毒,以安軍心,再許以重賞,激勵士氣,務必一鼓作氣,破賊甬道!”
算是一段插曲,波折過后,攻甬道的兩千余隋兵,重整陣型,再次對甬道展開攻勢。
宇文士及在這十余萬隋兵中的名聲,某種程度言之,比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好一點。
他是楊廣的女婿,尚的公主,身份尊貴,而且將士們大多知道,宇文化及弒君這事兒,他不知情,并未參與其謀,——卻盡管關中驍果將士,都跟著宇文化及北上了,但一則,弒君此事,不是所有的驍果都提前知情、參與了,參與的其實還是極少數;二則,縱是參與了弒君,忠義兩個字下,弒君做的對不對,他們心里也自知,故對未有參與此事的人,反存一絲敬意。
且論能力,宇文士及比宇文化及強;論品格,比宇文智及強。
故而,他的話,他麾下的將士們還是會相信些的。
卻雖相信,到底金汁這個插曲,影響到了士氣,打斷了進攻的節奏,兼則,即便相信些他的話,不免也還是會有疑慮。由而,接下來的攻勢卻無剛開始攻甬道時猛烈了。
迎著甬道漢軍守卒的箭矢,重新組成的隋兵盾陣居前,輜車、撞車在后,再次向前推進。
宇文士及屏息凝神,緊攥著望樓外圍的扶欄,目不轉睛地盯著戰況進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