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原來,不僅甬道上邊有箭樓防御,甬道的墻壁上亦有射孔。昨天戰時,因宇文士及部沒有主攻甬道,主攻的是高開道、劉豹頭的營壘,故射孔未有啟用。利箭如飛蝗般射出,推動輜重車、撞車等器械的隋兵,并無鎧甲護體,登時慘叫聲連連,便有接連中箭。
宇文士及倒已有準備,盾牌手舉起大盾,迅速上前,形成了一道防護墻。
但漢軍射出的箭矢,非是尋常箭矢,多是破甲箭,射箭的兵士亦非尋常弓手,盡是精挑細選的射雕手,所用之弓都是強弓。盾牌陣不能將所有的箭矢擋住。一面面盾牌,在如飛蝗的箭矢的打擊下,或被射裂,或被射穿,——并且,箭樓上的漢軍箭手,沒有停下射擊,他們居高臨下,足可越過盾牌,精準射向后邊推動輜重車、撞車等的隋兵。
一時間,隋兵的盾牌手不斷倒下,輜重車、撞車的推進速度驟減,進攻節奏被迫放緩。
“砲車!”宇文士及一聲令下,四五架投石機同時發動。
巨大的石彈呼嘯著砸向甬道。
甬道由土石夯筑而成,厚度足夠,相當結實。一顆顆的石彈,撞擊到甬道的墻壁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卻不能撼動其分毫。石彈砸落處,塵土漫天,碎石四濺,但甬道依舊堅固如初。不能催壞漢軍的甬道,反因投石車的投石,更進一步延滯了進攻隋兵的步伐。
宇文士及見狀,只好調整戰術,投了幾輪石后,令投石車停下投石,改命弩手驅動弩車向前,試圖以強弩壓制漢軍箭樓和射孔所射出的箭矢。
箭樓還好辦,弩車仰射的情況下,對箭樓能造成威脅。——事實上,剛才投石車對箭樓就造成威脅了,但射孔,只有一個不大的孔,分布在甬道的墻壁各處,弩車卻難以打擊得到。
在離戰場約兩三里地的后方望樓上,宇文士及望著己軍的弩車,射了好一會兒,不見明顯成效。他原非將才,領兵作戰非其所長,所以能得為右路軍的主將,與宇文智及為左路軍主將相同,因其身份使然罷了。遂其不禁束手無策,顧問左右從將:“君等可有良策?”
良策尚未問得,前方攻甬道的三陣中,一吏馳馬還回,奔上望樓,氣急敗壞地稟報說道:“令公,賊兵陰險,箭上涂有金汁!消息已在陣中傳開,兵卒無不惶惶,不敢進戰。”
金汁,就是糞便漚出來的液體。
糞便中含有大量的細菌和有害物質,一旦入體,即便小傷,也極易感染,用后世的話說,就是極易得上破傷風,在沒有消炎藥的時代,這無疑是致命的威脅,無法消炎消腫,便會發高燒,皮膚化膿,讓中者疼痛難耐,生不如死,最終只能截肢,或者導致死亡。
宇文化及部的這十余萬隋兵,其中不乏有參與過征伐高句麗諸戰的老兵,聽說過、或者眼見過金汁的厲害。是一個隊率,最先發現了漢軍射出的箭矢、弩矢上沾染的有金汁。前線指揮的軍將盡管及時下令,禁止傳播這個消息,但軍令下達得晚了,消息已然傳開,蔓延三陣中。
宇文士及臉色驟變,趕緊舉目,望向攻甬道的三陣,也許是心理上暗示的影響作用,也許是事實如此,他覺得這三陣的兩千余精卒,確實變得行動愈加遲緩,進攻力度明顯減弱。
“這、這可如何是好?”宇文士及再度問策。
從將面面相覷,無人敢應。
沉默了稍頃,一將出前說道:“令公,賊守御甚嚴,甬壁甚堅,現又箭染金汁,我部士氣已衰,若仍強行進攻,恐傷亡慘重,要不,就先暫且退兵?重整旗鼓,待尋得應對之策后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