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數百親兵,自有高雅賢營中的屬吏安排。竇建德則由高雅賢前引,徑赴議事帳。到了帳中,與跟著入帳的數十將校說了會兒話,竇建德令他們暫且退下,只留下高雅賢一人。端起茶碗,他抿了口茶湯,話入正題,似笑非笑,與高雅賢說道:“雅賢,見我到營,是不是很吃驚?”
好像問的沒頭沒腦。
高雅賢知曉其意,往他坐的席前湊了幾步,恭肅地答道:“大王,昨晚聞犬子報稱,大王令臣,‘暫且只當沒有這件事發生,不可將書信外泄半分’之時,臣其實就已猜到,大王一定很快就會出城,來臣營中!故兩個時辰前,接到城中令旨,說大王即將親臨臣營督戰的時候,臣并未感到吃驚。大王,臣昨晚斗膽,干了件違逆大王令的事,敢向大王進稟。”
——如果竇建德對宇文化及的這第二封招降書,真的是無動於衷,他昨晚就不會告訴高雅賢的養子,“這封書信他會妥善處置”,也不會令高雅賢“不可將書信泄露”。高雅賢是竇建德舊日的心腹,得用的大將,很了解他,因是已經猜到竇建德定然是已心有所動。
此正用人之際,籠絡人心的小手段不可缺少。
竇建德微微一笑,說道:“雅賢,我早就說,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比之伏寶,你勇力稍不如,但智謀卻遠勝於他。知我者,莫過於你!你昨晚干了什么違逆我令的事?”
“昨晚,臣以軍議為由,將營中校尉以上的心腹軍將召集帳中,已為大王試探過他們的心意!”
竇建德不動聲色,說道:“哦?”
“諸將皆表忠心,愿隨大王共進退。”
竇建德撫摸胡須,沒有接高雅賢這句話的腔,說道:“雅賢,我本還想問一問你,對宇文化及的這第二封招降書,你是何意思。但而下看來,我也不需要再問你了。只是我有一點不解。”
“大王有何不解,敢請垂示。”
竇建德看著他,說道:“你自從我降附大王以來,大王對你不薄。跟從我降附大王的諸將中,曹湛、董康買、高士興、王小胡、胡大恩等,或只鎮地方,或只領偏師,於今得以獨掌一營,堪為方面之將中,唯伏寶與你,兩人而已。大王待你既這般恩深,你卻為何……?”
沒有問完,但也不必問完。
他想問的東西,明明白白,當然就是想問高雅賢為何還不甘心,想要謀亂?
卻竇建德帳下諸將,為何只有王伏寶、高雅賢現得以能夠獨領一營?
原因很簡單。
王伏寶,是因為他系竇建德帳下的頭號大將,勇猛敢戰,李善道喜其才,因重用之。
高雅賢則說實話,不是因為他的能力,——與竇建德部,李善道是真刀真槍打過硬仗的,竇建德帳下這干大將,李善道都很了解,論能力,算的上將才,不純粹是勇夫,入得了李善道眼的,只王伏寶一個罷了。高雅賢得用,是因蘇定方。蘇定方昔為高雅賢的養子,出於這層關系,李善道覺得可以把他收為己用,因亦才也重用了他。畢竟,竇建德敗降以后,即便經過沙汰,其將、其部亦頗眾多,而他的部曲多是來源於高雞泊、豆子崗這兩支義軍,本身自成系統,若貿然地盡數任命外將來統領他們,很可能會不能服眾,會引起動蕩和反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