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么說,大王的命令,城北、城東明日就要一同出襲,恐怕來不及與宇文化及溝通;再則,舉事此事,你我尚未與營中將士明言,這也需要你我選時間說。”竇建德從靴子里取出宇文化及的回書,給高雅賢看,說道,“而且,雅賢你看,宇文化及給我的回書中,說需要幾天時間調撥兵馬,給宇文智及部增援。這樣,是不是就更沒辦法明天你我就舉事內應?”
高雅賢遲疑了下,接住竇建德抵遞來的宇文化及的回書,不敢捂鼻子,盡量屏住呼吸,三行并做兩眼,飛快地將宇文化及的回書看了,趕緊還給竇建德,出了口氣,說道:“是,是。大王,臣的意思是,不一定非要明天就舉事。察城中此令,并未說只明天出襲,臣之愚意,料后天、大后天,城中也可能會令城北、城東一道出襲。可選一個適當的時間。”
天氣熱,靴是皮靴,不透風,宇文化及的回書在靴筒里塞了半晌,已被溻濕,黏唧唧的。竇建德將宇文化及的回書,稍微疊了下,重新塞回靴中,說道:“原來你是這個意思。”
“大王以為何如?”
竇建德背著手,轉了幾圈,做出了決定,說道:“好!就按你的此意!我這就給宇文化及回書,將你此意,言與他知。若是后日、大后日,城中連續令城北、城東出襲,就把你我舉事的日期,定在三天之后!若是后日、大后日,城中沒有再令城北、城東共同出襲,則就把你我舉事的日期,定在下一次城中令城北、城東一起出襲之時!”轉到案后坐下,提筆就寫。
很快寫罷,他叫高雅賢過目。
適才從靴內取信、又往靴內塞信,竇建德的手少不了會碰到靴壁、布襪。高雅賢一目十行,將竇建德的回書看了,縮了縮鼻子,小心翼翼地提議說道:“大王,要不用熏香熏一熏?”
“此話何意?”
高雅賢答道:“聽說宇文化及是貴家公子,臣又聽說,凡像他們這類的貴家公子,平時所用信箋,多是用上等香料熏過,為表大王的誠意,故臣以為,不妨便也用香料熏一熏此信。”
“好,好!你說得對!雅賢,還是你心思細!”竇建德從諫如流,就將書信持到旁邊的香爐邊上,輕輕扇動了幾下,讓香氣慢慢滲透進信紙。片刻后,他自聞了聞,滿意地點了點頭。
又親手將此信放入信封,仔細用火漆封好,他遞給高雅賢,說道:“我不便與劉三多見面。雅賢,這封回書,你就代我給劉三,令他今晚潛出營,面呈宇文智及。”
宇文化及在城北,城北的宇文部營,與城東隔著永濟渠,渠之兩邊,悉是宇文軍的巡邏步騎,不好通行,因而竇建德與宇文化及的書信往來,需要先過一過宇文智及的手。——宇文化及給竇建德的上封招降書、竇建德給宇文化及的上封回書,便皆是經由城東宇文智及轉交。
劉三,就是宇文化及再次選用的這個信使,王伏寶的舊將。
高雅賢領命,將信收好,倒是因劉三,想起了一人,問道:“大王,與王將軍聯系上了么?”
“王將軍”也者,王伏寶也。
竇建德蹙眉說道:“我只知道他與薛萬徹,前些天,便被大王遣出,埋伏在了西邊外圍,但具體埋伏在了何處,我卻不知。先后遣了三撥密使去尋,到今尚是皆無音訊。”
“如果王將軍能與大王、臣一同起事,舉事獲成的把握可以增加幾分!”
竇建德說道:“此事我亦深知,但目下聯絡不上,唯有我再遣人去尋。雅賢,你且先令劉三,將此信穩妥送出,切莫出差錯。待伏寶有訊,你我再作計較。”
“是。”依照竇建德回信中的決定,要么三天后就舉事,要么下次出襲時舉事,不論兩者中前者、后者,舉事的時間都很近了,高雅賢忍不住的緊張,胸口砰砰直跳,他又問道,“大王,剛才大王也說了,舉事此事,尚未與營中將士明言。不知大王,打算何時告與將士?”
只從外表看,竇建德比高雅賢鎮靜得多,他的一張紫銅面皮上,瞧不出甚么波動,語氣沉緩有力,他說道:“事需隱秘,不可過早告知,但也不能太晚告知。這個告知的時機,我以為,就在你我舉事的前一晚,告知下去!且則,不能告知全部的將士,只先告知營中的心腹軍將,佯傳城中令旨,令余下將士提前一晚備戰。其后,等到次日,舉事之日,再遍告將士知曉!”
“大王,臣有一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