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殺透數層,無人可擋,逼近陣中樊文超的將旗時,異變陡生!數名悍卒伏於尸骸之下,數桿長矟突然自下而上,陰毒地刺向“齁鼻”胸腹!“唏律律!”一聲悲鳴,“齁鼻”前胸、肋側瞬間被洞穿數處,鮮血狂噴!這匹神駿的烏騅馬吃痛,下意識地就要聳身跳躍,可一旦躍起,高延霸就會被拋落馬下。這馬真通人性,竟是強忍住劇痛,止住了跳躍之勢,依舊四蹄穩扎,盡管奔速放慢,拼盡全力保持平衡,任憑鮮血淋漓,硬是未將高延霸甩落。
鮮血在地面上淌出了一條小溪,這馬緩緩停下了奔跑,轟然撲地,眸中神采迅速黯淡。
“齁鼻!”高延霸滾落馬下,目眥欲裂!連滾帶爬撲到愛馬身旁,熱淚與血水混作一處,緊握鐵鞭的手顫抖不止。顧不上周邊隋兵趁機長矛猛刺,他撫摸著尚有余溫的馬頸,虎目含淚,發出撕心裂肺的咆哮:“齁鼻!齁鼻!何狗賊傷俺齁鼻!入你娘,取狗頭來!償俺駒命!”
這聲悲憤怒吼,若負傷虓虎的嘶嚎,竟壓過了戰場的喧囂!
周遭隋卒為他沖天的悲憤、殺氣所懾,攻勢一滯。
“將軍小心!”兩個緊從他的親兵,猛撲過來,格開數支長矛。
高延霸猛地抬頭,抹掉淚水,咬緊牙關,怒吼一聲,快步追上,揮鞭橫掃,將偷襲刺死他坐騎的這幾個隋兵砸得血肉橫飛!三四個排矟兵的勇士,借他追殺、為坐騎報仇之際,自邊上奔來,兩三人挺矟刺向他的身側,另一人舉大盾從另一側沖他砸來。高延霸身形一扭,避開側面矛刺,鐵鞭打去,將這幾人打倒。他正怒火沖頭,反應慢了些,另一側的盾牌未有躲開,被砸在了臉上。使盾的這隋兵,是排矟兵中的力士,勢大力沉,盾牌重重砸在了他的左顴骨上!高延霸頓覺頭暈目眩,眼前金星亂冒,耳中嗡鳴,踉蹌后退數步,險些摔倒。
“將軍!”從在他側、后的親兵們嚇得魂飛魄散,幾個上前扶他,余下的就要去殺這隋兵。
高延霸穩住了身形,喝道:“別動!”晃了晃嗡嗡作響的腦袋,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舌頭舔了舔上牙,——還好,門牙沒有再掉,他盯住這個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手臂發麻的隋兵,仍猶悲痛的臉上,露出了點古怪的贊許,“好鳥賊!有把子力氣!來,來,再來撞你老公!”
挺鞭趨前,舉鞭就打。
這隋兵舉盾格擋。
一鞭打下,力有千鈞,盾牌破碎,這隋兵出乎了高延霸的意料,竟然未被他一鞭順勢打死,而是架起雙臂,支住了他這一鞭。這隋兵雖雙臂顫抖,卻咬牙硬撐,操著江淮口音,叫罵道:“魚蠻子!你只死了一匹馬,你阿耶的兄弟卻被你殺了!老子怕你個逑!再來打!”
“嘿!能擋住老子一鞭,也夠膽,饒你不死!”高延霸罵了一聲,抬腳將他踹倒,看也不再看他,雙鞭一擺,再次撲向隋陣深處,直奔不到百步外的樊文超中陣將旗殺去!
這隋兵呆立當場,看著他從身邊殺過,是再戰亦不是,逃跑也忘了。
“兒郎們!給本老公殺!為齁鼻報仇!擒殺樊文超!”
高延霸的怒火與勇悍,點燃了其部銳卒的滔天戰意!千余將士組成的錐形陣,從斗在高延霸之后,如熔巖奔流,席卷樊文超陣。所過處,樊陣再難成陣,潰不成軍,被攪得七零八落。
百步外,“高老公”的大呼聲,如雷鳴般響徹樊文超耳邊,他心神劇震,驚懼中望之,只見沒了坐騎,改為徒步的高延霸,依舊勇不可當!他知大勢已去,倉促下了“撤退”的命令,在親兵護衛下跳上一匹戰馬,打馬便向北邊孟景在的中軍方向逃竄!
“狗賊休走!還你老公馬來!”高延霸邁開大步,徒步緊追,雙鞭揮舞砸飛擋路隋兵,眼見樊文超馬快,越逃越遠,急得雙目噴火!情急之下,他猛地停下腳步,渾身氣灌注右臂,大喝一聲,掄圓了右手沉重的鐵鞭,朝著樊文超的坐騎狠狠擲去!鞭如驚鴻,破空而出,化作一道烏光,帶著刺耳的破空聲,跨越數十步距離,鐵鞭沉重的棱角砸在了樊文超坐騎的后臀!
戰馬慘嘶人立,后腿一軟,轟然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