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這樊文超部江淮排矟兵所組成的厚實方陣,高延霸部已經沖了兩次。
盡管沖戰奮勇,卻因排矟兵盾、矛齊用,配合默契,始終未能沖動。
也因此,乃才有了高延霸此際的親自上陣。——如前文所述,高延霸這廝,悍勇是悍勇,平時一有機會,忠心更是沒少嘴皮子上向李善道表現,然其卻絕非莽將,也是個惜命的,故而不到非他上陣之時,他一般不會輕易親自涉險。當下,焦彥郎已率先沖潰張童兒陣,高曦身為城北漢軍諸營主將,亦已親臨前線,卻唯他與羅藝兩部,遲遲尚未得有進展,不論是出於高曦“三通鼓內,擊潰賊陣”的嚴令,還是自家顏面,卻實也是到了非他上陣不可的時候了!
“高老公在此,逆擋者死”的大呼聲中,見他驟然驅馬出戰,邊上的親兵拽拉不及,急得慌聲大叫:“老公!老公!等等俺們!且等部曲并進!”叫聲被淹沒在鐵蹄翻飛的塵土中。
高延霸催馬舞鞭,單人獨騎,已然撞進了盾如墻、矛如林的江淮排矟兵陣中。
“放!”前兩次高延霸部的進攻,高延霸雖未上陣,他鎧甲鮮明,坐騎神駿,卻早被樊文超等隋將瞧見,見他親自沖鋒,樊文超不敢大意,忙令弓弩手齊發,箭矢如飛蝗般攢射而來。
不僅有箭矢,與箭矢一道攢射而來的,還有密集如雨的短矛。
對披掛了雙層重甲的高延霸來說,箭矢的威脅近乎沒有,但短矛的威脅還是存在的。
矛尖寒光點點,直指人、馬!
“直娘賊,來得好!”高延霸豹眼圓睜,毫無懼色。
他左手鐵鞭上揚,擊飛了幾支短矛,右手鐵鞭橫掃,將近前的數名隋軍盾手,打翻在地。緊跟著,“鐺”的一聲響,他左手鐵鞭下砸,一個擋在他馬前,半蹲著身,企圖用大盾攔截他沖刺的排矟兵隊率的鐵兜鍪連同天靈蓋瞬間塌陷,紅白之物四濺!
“魚蠻子!這黑廝好生兇悍!”后排的江淮兵驚得家鄉話都蹦了出來。
——卻“魚蠻子”者,原指以捕魚為業的底層人,后演變為江淮人罵粗野之人的俚語。
“蠻你娘!老子高老公是也!擋俺者生、降俺者死!”高延霸虬髯戟立,威風凜凜,馬速不減,人借馬力,馬借人勢,兩根鐵鞭,挾帶風雷,順勢撞入缺口,向內殺入。——只是激動之下,說錯了話,將“擋死降生”給說反了。不過,這個當頭,當然也沒人注意到這點。
他的坐騎仿佛在響應他的示威大呼,揚蹄長嘶,碗口大的鐵蹄,“咚”地踏翻一面包鐵巨盾,盾后士卒筋骨盡碎!高延霸叫了聲“好齁鼻”,雙鞭翻飛,或砸或掃,招式大開大闔,如熊羆出柙。一名持斧的隋軍火長,叫著“砍殺此獠”,從側面掄斧劈來。他左手鞭反手一格,震開斧頭,右手鞭如電光石火,一個橫掃千軍,打在這火長的脖頸上,頸椎斷裂聲刺耳,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耷拉下來!另一名悍卒挺著長矟偷襲馬腹,叫道:“魚蠻子,著!”
高延霸右手鞭一個回旋,掃斷矟桿,左手鞭砸下,“噗”,將這悍卒連人帶半身鐵甲砸得稀爛!
“痛快!痛快!哈哈哈!齁鼻,咱爺倆殺他個七進七出!”高延霸暢快大笑,天氣本熱,他又雙層鎧甲,愈加是汗出如雨,可這汗水,倒使他更加酣暢淋漓,只覺內外痛快,斗志昂揚。
——“齁鼻”,是他給他這坐騎起的名字,“齁”,指鼻塞聲,齁鼻也者,他這坐騎呼吸時聲如悶雷,噴氣時鼻息粗重,如似打鼾,因而他愛昵地給起了這個名字。
然卻就在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