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拂過他清癯而剛毅的面容。
他想起了守清淇時,他的副將蘇定方身先士卒的驍勇,調給他指揮的漢軍將士令行禁止的嚴明;想起了李善道攻打清河時,寧舍戰機也不擾民的仁義。敗給這樣的對手,不冤。如今再看高延霸,雖出身微賤,本是李善道的奴仆,粗猛少文,卻能虛心納諫,聽從自己的建議,敢身先士卒,親率騎兵突襲,執行李善道的戰略意圖更是果決堅定。
這支軍隊,這股氣象……。
其心中猶存的些微前朝舊臣之疏離,於風雪中悄然消融幾分。
或許,真如近來軍中、河北各地士民的傳言,此乃天命所歸?
楊善會不再多想,回到帳中,便即傳令:加固營壘,廣布疑兵,多遣斥候,嚴密監視宛丘及諸路援兵動向!他是負責任的人,高延霸既信任他,托付主力與他暫管,軍機就萬不可懈。
且不必多說。
……
只說高延霸率千騎精銳,繞過宛丘,踏過冰封的蔡水,頂風冒雪,日夜兼程。
兩日后,已抵至淮陽郡與譙郡交界處,距離谷陽城僅四五十里。
人困馬乏,高延霸下令全軍在避風處休整,喂馬食干糧,及撒出斥候,前出探查谷陽敵情。
入暮后,斥候踏雪疾歸,帶來確切情報:“稟總管!黑社、白社所部約五千人,步卒居多,分駐谷陽城內及城外的臨時營寨。戒備松懈。特別城外營,營地粗陋,沒挖營壕,也沒筑營墻,豎了些柵欄罷了。觀其動向,似在等待張善相等部進入淮陽后,再一同進兵宛丘。”
高延霸緊裹著貂裘大氅,一手揣著暖爐,一手端著熱參湯,啜飲著,聽完了稟報,思忖了下,令道,“叫成渾子、李四郎來。”
成公渾、李法行匆匆趕來。
高延霸將情報與他倆說了,問道:“你倆說說,這仗怎么打?”
成公渾摩拳擦掌,說道:“何須多言?總管,其營地既然簡陋無防,天快黑了,就等到入夜,直接殺過去,趁夜踹營,管教彼等片甲不留!末將愿打前陣。”
高延霸笑道:“你這廝,這回倒合本老公意!就這么干!”望了望依舊飄落的雪花,說道,“風雪寒夜,正破敵良機!傳本老公軍令,飽食、飲馬,檢查槊弓。一個時辰后開拔,必於凌晨時分,敵營最懈怠之際,殺到谷陽!”從吏展開地圖,叫斥候把探到的谷陽城外敵營的位置標上,他點著說道,“老成,你率百騎先攻,攪亂其營,不求你殺敵多少,務令其大亂就行。”令李法行,“你引百騎,伏於城中通往營地的道邊,待城內守軍被城外驚動,出城欲援時,截其半途。”拍了下地圖,“余騎本老公自領,老成你亂了賊營后,俺便殺進去!”
“喏!”成公渾、李法行都是悍將,亢奮領命。
寒風卷著雪沫,在避風谷地呼嘯。
千余漢軍精騎,如同蟄伏的猛獸,休整飽餐之后,再次融入茫茫雪夜,撲向谷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