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的士卒亂叫著,拋掉礙事的兵器,像炸了窩的蜂群,狼奔豕突,朝著一切遠離漢軍鐵蹄的方向亡命奔逃。雪原上到處是丟棄的包袱、散落撲騰的雞鴨、翻倒燃燒的車輛、狼藉的尸體和驚恐萬狀、失去理智的潰兵。不需高延霸再下軍令,李法行、成公渾等自知底下該做什么。三路騎兵如同驅趕羊群的虎狼,在潰兵后面從容地追砍射殺,擴大勝利的戰果。
一場突襲戰,從開打到結束,前后不到一個時辰。
高延霸沒有追擊殘敵,殺了這主將后,聽得暖車里有些動靜,以為是尚有將校在內,他叫親兵打開暖車,朝里瞧了下,見是兩個衣衫半掩的婦人,瑟瑟發抖,滿臉驚恐,不覺因又啐了口,再又罵了聲:“兵士們冒著雪行軍,這鳥廝卻在暖車里快活,不為人子!”
他據坐馬上,環視周邊遠近,望見后邊燃燒的輜重車、遍地的尸體、驚恐逃竄的潰兵,以及仍在追擊逃敵的眾騎,摸著胡須,哈哈笑道:“卻也是這廝不為人子,這仗才一如本老公所料,輕松克勝!傳令,不必深追,一樣是只搜揀上好鎧甲、兵械、戰馬,帶將回營。讓趙佗這撮鳥瞧瞧,這就是他的援兵的下場!”
將士聞令,便不多追敵,收攏了俘虜、可用之資,還西北而行。
既敗黑社、白社,又轉敗房獻伯援兵前鋒,數日之間,迎風冒雪,奔襲兩勝。消息傳到出了潁陽不遠,向項城前進的房獻伯主力軍中,他駭然失色,不敢再進。已至上蔡的周君德聞知此訊后,亦頓兵觀望,不敢再輕進。兩戰之威,高延霸的威名,震動淮陽、汝陰、汝南各郡。
且不必多說。
只說高延霸志得意滿,并未直接返回宛丘大營,而是先到了項城城下!
李德謙得報高延霸突襲房援前鋒時,已是房援大敗之后,方自大驚,正與將校聚議,聞得高延霸居然大搖大擺地領著兵馬,來到項城城下,更是驚駭,連忙登上城樓觀望。
只見護城河外,千余漢騎與千數步卒分左右列陣,兵數雖不甚多,軍容整肅,人馬皆無聲,旗幟鮮明,刀槍森嚴,透出殺氣。三面大旗,立在陣中。一桿繡著斗大的“漢”字,一面繡著“渤海郡公、上柱國、左武衛大將軍高”,一面繡著“東南道行軍總管高”。
——這三面旗,旗面甚新,顯是剛制好未久。也的確是高延霸令人連夜趕制,只為今日揚威。
一個雄健的將領未著甲,也沒帶槊,只挎著橫刀,馬邊掛著兩根鐵鞭,策馬陣前。
盡管不識得高延霸,從這將的體量,李德謙便知此人必就是高延霸。
果然,這將正是高延霸。
他策馬前行,來到護城河邊,至一箭之地外,駐馬昂首,大聲說道:“李德謙,你這鳥廝在不在城樓?識得本老公誰人乎?大漢渤海郡公、上柱國、左武衛大將軍、東南道行軍總管,你家高老公,就是俺了!”將自己的現任官爵、頭銜盡數道出,“你這鳥廝,引頸翹盼的房獻伯援兵,哈哈,哈哈……”側身虛指陣前掛著的一顆凍得青紫的首級,可不即為房獻伯前鋒主將的頭顱,“盡在此了!這被俺殺的鳥廝,你當認得?你這鳥廝,若識得此首,便該知本老公手段!你若不服,現俺只兩千步騎在此,你就出城來,來,來,來,分個勝負!呔!你這鳥賊,究竟在也不在?”說了半天,城樓沒人答話,他有點惱了。
城樓上,李德謙聽得真切,心頭大震,暗自咬牙,卻不敢露面應答。
高延霸有心賣弄,無人接腔,興致落了三分,便也懶得再冒著寒風多說,就指著城樓,喝道:“李德謙,你這鳥廝,縮在城里,烏龜也似!俺且告與你說,黑社、白社已為本老公大敗,房獻伯也被本老公殲之,你若識得時務,就早早開城投降,尚可饒你狗命一條!你若竟是不識時務,頑抗到底,待本老公破了宛丘之后,就再來收拾你這鳥廝!”說罷,他兜馬而還。
千余漢騎,與才匯合的步卒千人齊聲大叫了幾聲:“若不早降,高老公取你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