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巡營,士卒們行禮如儀,眼神中卻少了往日的熱切,多了幾分疏離與茫然。
更讓他憂心如焚的,是不斷從東南、山東傳來的告急文書。
宛丘被圍,幾路援軍被高延霸接連擊破,連張善相都被生擒!開封岌岌可危!瑯琊告急!徐州方向也頻頻受擾!整個河南、山東,他的大后方,正被李善道以多點開花的凌厲攻勢,撕扯得千瘡百孔,而作為他穩定河南、山東局勢的管城駐軍,卻因兵少之故,遲遲不能出援。
“王世充,這匹夫!”李密將湯碗重重頓在案上,湯汁濺出少許。
洛陽城里的這個昔之對手、今之“同僚”,不論他怎么上奏,請楊侗盡快按照約定,遣兵出攻陜虢,而掌握了洛陽大部分實際兵權的王世充卻都以各個借口,百般推脫,就是按兵不動!
王世充不出兵,他李密怎敢大舉進兵滎陽?
若后方空虛,王世充趁機捅上一刀,后果不堪設想!
可若再按兵不動,山東、河南的局面,怕就要徹底崩壞了!
帳簾被掀開,一股更強的寒風卷入,隨之進來的是同樣凍得臉色發青的房彥藻。
他也是剛巡營回來,接過親兵遞來的熱參湯,大口喝下,驅散了些許寒意,看著李密憂心忡忡的面容,知其之所憂,拱手說道:“明公,管城一日數報,告急文書如雪片般飛來。河南、山東局勢糜爛至此,實不能再拖下去了!仆以為,當立即采取對措,三管齊下!”
“哦?卿有何良策?”李密抬眼看他。
“其一,立刻遣得力之人再赴洛陽,面見元文都、盧楚等重臣,陳說利害。李善道坐大,非獨是明公之患,更是東都之患!唇亡齒寒之理,他們不會不懂。必須對王世充施加壓力,以以分李善道之勢的名義,迫其盡快出兵陜虢!
“其二,管城接連求援,不可不援了。仆適巡營,各部軍心雖尚未盡穩,比之此前,在明公賞撫之下已有好轉。仆以為,可再抽調一部兵馬,馳援管城。令鄭颋、賈潤甫出援宛丘方向。
“此外,周君德駐留上蔡,軍停不前;房獻伯項城一敗,亦停駐潁陽,不再進兵,可下令旨,促其兩人進兵,盡速與李德謙部會師;及再嚴令楊仲達,亦進兵淮陽,亦與李德謙合兵。如此,北有管城之兵援救,南有李德謙諸部夾擊,足可使高延霸首尾難顧,疲於應對。即便仍或不易便即擊破高延霸,但至少可遏止其進一步亂我東南的勢頭,暫穩住東南局面。
“其三,可令單雄信加強攻勢,猛攻河陽三城。河陽乃河內門戶,黃君漢守此,若能給其壓力,迫使李善道分兵往援河內,亦可稍解管城及東南之困!”
三條對措,一一道來。
——卻這房彥藻提到的楊仲達,也是汝南的一個割據勢力。此人的地盤比周君德更大,兵馬比周君德也多。也因為此,他不大聽從李密的號令。李密在令周君德等各部援淮陽時,就給他下了令,他卻到現下未有動靜。亦因此,房彥藻說到他時,用了“嚴令”一措辭。
李密仔細聽著,手中的玉碗都忘了放下。
再想辦法逼迫王世充出兵陜虢、增援管城、同時進攻河內,這已是當前困局下,所能做出的最務實的安排了。他思慮再三,看了看案上堆積的一份份管城急報,也確實無有別策可施,而下唯有依此行之,便做出了決定:“便依卿之策!”令侍吏,“速去傳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