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罷此計,諸將彼此相顧,乍聞之下,似乎可行,然到底能不能成,卻少不了頗有疑慮。
不過,直接進攻合乎了鄭智果的心意,他大喜贊成。
一個主將,一個副將,意見統一,則李靖此策便就定下了。
諸將不再有異議,縱有存疑者,亦按下疑慮,齊齊拱手領命。
於是三軍休整、飽食過后,傍晚時分,三座浮橋搭起,即全軍渡水。
渡水之際,騎先步后,輜重居尾,軍容嚴謹,步履鏗鏘。李靖立馬橋頭,目視士卒有序而過。河水拍打橋板的嘩嘩聲與腳步、馬蹄聲交織,在暮色四合中匯成無形的肅殺洪流。
抵達南岸,大軍開至濟陰城的南、東兩面,擇地筑營。——濟陰縣城西邊緊鄰濟水,可供筑營、攻城的方位只有其余三面,城北較遠,同時亦是圍三闕一,故不做筑營,只以游騎巡哨。
天色已暗,工兵、輜重兵、民夫為主,緊急趕工,夯土伐木,修筑營壘。
遠遠望去,步騎混雜,人影雜亂,一派立足未穩的忙亂景象。
……
濟陰南城頭。
孟海公裹著厚厚的裘袍,與孟啖鬼、成子路、蔣善合等,憑垛遠眺。
漢軍筑營的地方在十余里外;離城三四里處,有兩個守軍的營寨,這時都是緊閉營門。
遙觀漢軍熱火朝天的筑營場景,成子路面帶憂色,低聲說道:“大王請看,漢軍陣列嚴整,渡水筑營,法度森然,非烏合之眾可比。觀其營盤雖未成,然氣勢已足,實乃勁敵。”
孟啖鬼本就對成子路此前勸降耿耿於懷,聞聽此言,重重哼了聲,斜睨他一眼,轉而指著城下遠處,對孟海公說道:“阿哥莫聽他長他人志氣!甚么法度森然,氣勢已足?阿哥你且觀之,漢軍當真驕狂,筑營之地,離我城外兩營不過十里上下遠近,而卻連像樣的警戒游騎都不多派,竟敢如此托大,分明不將我軍放在眼中,何來森然之說?李靖果然庸才,不諳軍略!”
帶著點惋惜,說道,“只是可惜,可惜!沒想到李靖這般不濟。不然,就該在濟水邊設下伏兵,先沖殺他一陣,滅滅他的銳氣。白白錯過了大好時機!”
他搓著虬髯,望著漢軍不怎么設防的筑營狀況,又望望黯淡下來的天色,眼前一亮,一拍垛口,說道,“夜色將至,漢軍今日必筑營不能成。阿哥,俺有一計,足保大破漢賊!”
……
“大將軍,孟海公召集諸縣兵力,濟水都不守了,全軍龜縮濟陰縣城,明顯是畏懼我軍。他真的敢今夜出襲么?”漢軍中軍大帳門口,馬周摸著下巴,望著濟陰縣城,狐疑地說道。
李靖安坐帳中,正就著燈火翻閱案卷,手邊一盞溫熱的茶湯散發著淡淡香氣。
他抬起頭,溫和笑道:“賓王稍安勿躁。孟海公從弟孟啖鬼,我頗聞其名,素以悍勇自負。他見我筑營之際,戒備松懈,而現已暮深,入夜后,我軍的營地又一定難以筑成;兼我初次領兵,外無聲名,他勢必小覷於我,豈肯放過這‘天賜良機’?且坐,靜待便是。”
馬周見他如此篤定,心下稍安,卻仍半信半疑,難以靜坐。
漸漸入夜。
漢軍在城南、城東都筑了營地,各是兩營。四個營地皆沒有建成。依照李靖軍令,各營停下了修筑,兵士入進簡陋構成的營區內,晚飯之后,搭起帳篷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