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鞭指向南城墻,“其城南垣地勢較低,墻根多有洼陷,苔痕水漬斑駁,想來凡大雨雪后,不乏積水,更已常年浸泡。今引濟水灌入護城河,使其漫至城下,環繞城基。若我料之不差,松頹之基遇水則化,加之水壓自外推擠,三五日內,最有可能的就是南城,必有傾頹之險!”
一席話如撥云見日,諸人齊齊望向南城。
馬周結合昨日跟從李靖巡城時之所見,眼中疑慮漸消,代之以恍然與欽佩,說道:“大將軍明察秋毫!若根基傾頹,城墻自潰,何須強攻登城?此誠‘不攻而攻’之上策也!”
鄭智果笑道:“大將軍若是料中,這先登破城之功,非俺莫屬了!”
他是城南營的主將,如果城南墻當真塌陷,首個攻入城中的定是其部。
則是說了,若果如李靖所料,城南先陷,為何李靖不自駐城南,而令鄭智果駐之?難道他就不想要先登的大功?實際上,這卻正是李靖對待部將、同僚沉厚持重,謙退無爭的作風表現。
諸人議論多時,見得城頭人影憧憧,而卻包括城外的守軍駐營,遲遲不見有孟兵出來。
屈突檀越啐了口,蔑視說道:“無膽鼠輩。昨夜大將軍設伏,已將其膽子殺落,卻我軍掘堤,孟海公連遣兵出城,襲擾的膽子都沒了!”他是馬軍總管,警戒的騎兵皆他部屬,早做好了迎擊孟兵、再建新功的準備,結果等了這半晌,不見城中出兵,不免失望。
……
城中一直沒有出兵。
時間在漢軍緊張的施工、濟陰城守卒越來越惶惶的觀望中流逝。
漢軍兩班輪替,晝夜不息。
次日午后,軍報送入中軍:上游堤壩合龍,引流溝渠貫通,一切準備就緒!
李靖聞報,當即下令:“城南、城東大營,即刻整軍,出營列陣。待本將號令!”
甲胄鏗鏘,刀槍如林,兩面城外的漢軍各營步騎應令而行,舉著各色旗幟,川流不息地開出營門,行進到城南、城東廣闊的原野上,展開陣型。旌旗蔽日,殺氣沖霄。
李靖頂盔摜甲,在親衛護從下來到城東陣前。
望了稍頃城頭情形,他轉顧西北濟水方向,令道:“開壩!放水!”
傳令軍吏飛馬將此令傳到。
上游堤壩處,早已準備好的士卒奮力撬動巨木,掘開堵口的土石草袋!
“轟隆隆!”積蓄了兩日的濟水,如同掙脫囚籠的怒龍,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渾濁的河水裹挾著碎冰和浮沫,以萬馬奔騰之勢,沿著新掘的寬闊溝渠,奔騰而下!
巨浪翻滾,白沫飛濺,大地仿佛都在微微震顫!
湍急的水流沖入環繞濟陰城的護城河,平靜的護城河面立時暴漲。水位急劇抬升,沖出護城河,向兩面漫延。在護城河外圍,漢軍同時也修筑了一圈低壩。向外的水勢受阻,沖向城墻的水流越加洶涌。浪頭兇猛地拍打古老的城墻根基,水花濺上了高高的城垛!
城頭之上,孟海公、蔣善合、聞訊再次掙扎登城的孟啖鬼等人,無不駭然變色!
“水!水進城了!”城門內側傳來守卒驚恐的呼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