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他雖年輕,卻沉穩有謀,能力出眾;二來其部曲多瓦崗舊部,歷經張須陀、劉長恭等惡戰,戰斗力在其麾下諸部中堪稱上等。然唯一問題是,李密而下不能信任他。
則剩下可用者,便只有裴仁基與李密的嫡系本部了。
李密的嫡系本部,由內軍八千驃騎和以張須陀余部為基組建的步卒萬人組成,乃其根本所在,此前已經調出了秦瓊、程知節兩部合計四千驃騎,余下的絕不能再輕動。
如此,就只剩裴仁基了。
可是裴仁基,現為李密最倚重的大將了,將他派去淮陽諸郡么?李密猶豫難決。
他再次步至堂門,再望飛雪,驀然想起一人,不覺喟嘆:“設若孝和未死,我今何至於此!”
柴孝和智謀出眾,膽略超群,若不是死在偷襲弘農一戰中,有他出謀劃策,說不得,自己或許也不會陷入如今的困局。
由柴孝和,不禁又想起了柴孝和曾經向他提出的“令仁基守回洛,翟讓守洛口,明公親簡精銳,西襲長安,百姓孰不郊迎,必當有征無戰。既克京邑,業固兵強,方更長驅崤函,掃蕩東洛,傳檄指捴,天下可定。但今英雄競起,實恐他人我先,一朝失之,噬臍何及”之策。
李密出到廊下,仰望漫天風雪,探手接住幾片雪花,寒意沁入掌心,再作長嘆。
當初若是聽從了柴孝和此議,形勢會不會與今不同?——但他心中實則也知,柴孝和此議,在他提出當時,委實是不能用的。就如李密當時的否定之言:“我之所部,并是山東人,既見未下洛陽,何肯相隨西入?諸將出於群盜,留之各競雄雌。若然者,殆將敗矣!”
唯是,當時他雖否定了柴孝和此議,現下畢竟陷入了困窘的局面,不免的自會有些早知洛陽這般難打,搞得自己成了李善道、李淵的“為王前驅”,則是不是當時如果采用了此策,會有另一番局面的想法。
由此而不覺又想起了殺翟讓的那個夜晚。
又若是沒有殺掉翟讓,容忍他到至今,局面會不會亦與現在不同?李善道梟雄之姿,他與自己為敵,自不僅僅是為翟讓報仇,可如果翟讓沒死,李善道的發展是不是也不會這么順利?黃君漢等,是不是也就不會投降他?反而,他帳下的瓦崗舊人,是不是且不會跟著他與自己、翟讓為敵?又徐世績等瓦崗諸將是不是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大膽地使用?
如果說柴孝和之議,確實是不能采用,翟讓,卻現在來想,當時則是不殺也可。
翟讓這個人,固然自視為擁戴李密的元勛,對李密不大恪守君臣之禮,然李密知道,他卻并無反心。如果當時能夠容忍一二,現在的局面又會是如何?
可是,還是這句話,殺翟讓時,志得意滿,只以為洛陽指日可下,又怎能想到洛陽這般難打!
冷風如刀,撲面而來。
李密猛地驚醒。
“大丈夫怎可沉湎過去,懊悔往昔?我名在讖緯,王者不死,今雖小挫,何如漢高嘗數十敗於項羽?”他收回探出的手,甩了甩衣袖上的雪,折身入堂,意氣復振,令道,“請裴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