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風,像裹了冰渣的鈍刀子,刮過汝陰城頭的“漢”字旗。
旗面凍得僵硬,時或在風隙里掙扎著撲棱一下,發出裂帛似的悶響。
高曦按著女墻,指頭觸及冰冷的磚石,寒意直透骨髓。城外,是他麾下部曲新扎的營盤,炊煙在薄雪與寒氣中升起,旋即被風吹散。日前,他親冒矢石,一舉攻克了這座汝陰郡的治所,將房獻伯留守此地的余部,盡數殲滅,斬獲數百,俘虜兩三千。
“大將軍,風峭雪冷,還是回郡府暖和些。”參軍張文煥遞上一件厚氅。
高曦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投向西北方向,那是宛丘,也是高延霸主力所屯。
“孟讓縮在宛丘城里,仗著城高池深當烏龜。王伯當在雍丘也被絆住手腳。李密的主力未動,這東南之地,正可任由我馳騁。”他語氣平靜,卻帶著一點憂慮,“只是,自孟讓兵敗至今,已十余日。李密料必不會坐視東南崩頹,不知他會有何對措。”
話音未落,急促的馬蹄聲踏碎了城下的寂靜。
一名斥候渾身披霜,幾乎是滾下馬來,被親兵攙扶著踉蹌沖上城樓。
“大將軍!急報!宛丘急報!”
斥候氣喘吁吁,臉上凍得青紫,呼出的白氣急促得嚇人,呈上一封被體溫焐得微濕的絹書。
高曦心頭莫名一緊,接過絹書,迅速展開。
是高延霸的筆跡,本就歪斜,顯是急促而成,更顯潦草,透著軍情如火的氣息:“沐陽賢兄親啟:偵得裴仁基率精兵步騎萬余,已過西華縣城!其潛行倍道,故未能提早探明。”
西華,在宛丘西南,與宛丘接壤,兩座縣城相距百十里遠。
“裴仁基,萬余精兵,已過西華縣城?”高曦低聲重復著這幾個字。
周圍的寒風似乎瞬間又凜冽了數分。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射向西邊的汝南郡方向,問道:“吳道行、竇仁忠部現在何處?”
如前所述,吳道行現為高曦軍的右一軍總管,竇仁忠為其軍的車騎將軍。
之前高曦遣往汝南的偏師,即是他兩人所部,合計步騎三千上下。
“回大將軍!吳將軍部現在平輿一帶,竇將軍部正入掠汝陽。”張文煥答道。
平輿、汝陽都是汝南郡的屬縣。平輿距汝陰縣三百多里,汝陰是汝南郡治,相距更遠些。
“壞了!”高曦一拳砸在冰冷的垛口上,“傳令!即刻傳令吳道行、竇仁忠,停止一切行動,全軍火速撤回汝陰!”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驚急。
裴仁基的潛行到來,登時改變了整個東南戰場的實力對比。
他高曦本部加上偏師,總數也不過萬余人,剛剛經歷過攻城、襲擾,已是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