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仔細思索。
鄭颋卻面露遲疑,出聲道:“明公此計雖妙,然朱粲狡殘之徒。其此次提兵北上,不過是貪圖明公‘所得子女金帛,盡歸其有’之厚賞。令他與裴公等進圍,是否會真心出力?若其臨陣畏縮,或另生事端,豈不誤了大事?”
李密說道:“高曦已無再戰之力,圍殲他并非硬仗。我再許以重利,增其賞賜,他豈會不愿?”
此言也對。
眾人見李密似乎成竹在胸,皆知其軍略之能,由此稍感安心,就皆不復再疑。堂內的壓抑散去不少,眾人便從李密立在地圖前,籌算合圍細節,無不露出期待之色,仿佛勝利就在眼前。
暮色將至,籌算多時,大致有了一個結果,諸臣辭拜退出。
卻祖君彥去而復返,出堂之后,又悄悄折了回來。
他作為李密最親近的謀臣,早是了解李密,便回到堂中后,試探問道:“適聞明公言圍殲高曦部之此謀時,仆觀明公眉宇間似有別思,隱有憂色。敢問明公,是否真的是這般打算?”
李密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摸了摸眉頭,仔細看了祖君彥一眼,知瞞不過他,略作猶豫,長嘆一聲,說道:“知我者,祖公也!”
“這么說,圍殲高曦,只是明公振作士氣之言?”祖君彥追問說道。
李密說道:“也不能這么說,我確有此意。然高曦能否被圍殲,我卻無把握。”
祖君彥問道:“則明公究竟是何打算?”
“罷了,事到如今,亦不必瞞公。”李密走到堂門口,望著外邊的蕭瑟景象,語氣低沉,說道,“祖公,仗打到這個地步,你我都心知肚明。我本欲以雍丘為餌,誘李善道主力來攻,他卻穩坐白馬,不動如山;河陽、淮陽又接連不利,損兵折將,東南如今又……。裴仁基此敗,消息傳開,王世充這廝,豈會安分?必生異動!此仗,只怕是已經沒法再打下去了。”
祖君彥默然片刻,聲音干澀,說道:“明公是已決意撤回洛口?”
李密轉過身,眼中盡是不甘與無奈,說道:“前時張亮、裴仁基等建言,不如先還洛口,掌控洛陽,鞏固根本,再圖與李善道決戰。當時我未應允,如今看來,此或已是唯一可用之策。”
祖君彥說道:“可若是撤還洛口,山東、河南之地,將為李善道有矣。”
李密到地圖前,指點滎陽、潁川、襄城等郡,說道:“如裴公所言,只要這些地方仍在我軍控中,既為洛陽藩籬,又與我軍東出山東、南下河南之基,山東、河南之余地,便暫讓與李善道又何妨。待我休養生息,與王世充做個了斷,卷土重來可也!”
祖君彥又默然了會兒。他是主戰派,但當前形勢,裴仁基這一敗,的確是李密說的對,特別在王世充可能會因此蠢蠢欲動的情況下,這仗是沒法再打了,就長嘆一聲,說道:“若決定撤兵,非是小事,敢問明公,計劃何時撤兵?如何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