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鄭颋等文臣,亦是面面相覷,惶然無計。
再又短暫的堂中沉寂后,一人起身,乃是孟讓,接口說道:“明公,祖公所慮,確有道理,虎牢怕不易奪回。臣以為,是宜當另尋別策,解我管城諸部之危。”
李密看向他:“公有何策?”
孟讓說道:“繞經潁川、襄城,亦可撤還洛口,唯是尉氏現有漢軍,高曦、高延霸、陳敬兒皆漢軍大將,非易於之輩,又恐難以速潰,這是個麻煩。”
卻從管城撤回興洛倉城,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便是走虎牢關前的這條路,這是捷徑,是路程最短,需時最少的一條路。
再一條,便需先向東南而行,繞過嵩山山脈,即孟讓說的這條路,然后南下,轉經潁川、襄城兩郡,再折往西行,過了嵩山南麓,再北行,過偃師,沿洛水,再過鞏縣,乃至洛口倉城。
這第二條路,遠不說,最關鍵的問題,也是孟讓所言,潁川郡最北的尉氏這里,現有陳敬兒、高曦、高延霸部駐扎。如果這里駐扎的是少部漢軍,自然可以迅速擊潰,從而打開撤退的通道,可現駐扎的這三部漢軍,都是漢軍的精銳,合兵一兩萬眾,要想迅速擊潰,簡直癡人說夢。如此一來,就會陷入前為此三部漢軍阻擊,后邊白馬的漢軍主力追到的腹背受敵之險境。
祖君彥、孟讓說的都對!
他兩人的話,如同兩股寒氣,纏繞心頭。李密再是強穩心神,這個關頭,也無法仍安坐,不自禁地便又再次起身,下到堂中踱步,轉了好一會兒,他停在沙盤前,俯身再三觀察。
堂中諸人無人敢出聲,怕打擾他的思考。
俯觀多時,末了李密直起身形,轉看向徐世績、裴仁基,問道:“懋功、裴公,於當前局勢,有何高見?可有策乎?”——這個時候,單挑出他倆來問,毋庸多說,當然是有意思在內。
裴仁基再次拜倒,淚水潸潸,悲痛說道:“臣、臣愿親提一旅之師,為明公奪回虎牢!生擒臣之逆子,獻於階下,是殺是剮,任由明公處置!”
虎牢就是被裴行儼給勸降的,裴行儼現在虎牢,如果遣裴仁基去奪,裴仁基會不會一去不還?李密怎敢讓他去奪!只好再次撫慰,再次將他扶起,說道:“裴公忠烈之士,然已遣羅士信往奪虎牢,何須公再涉險地?公先安坐。”扶裴仁基坐回席上,目光轉落徐世績臉上。
徐世績被李密點名時,便已肅立,此際他沒有低頭,掩藏神情,反是微微抬起臉,如是主動讓李密來看似的,恭謹地說道:“明公,祖公、孟公所慮極是,虎牢天險,急切間確難收復。以臣愚見,當下我軍,唯有兩途可走:要么按孟公所議,冒險繞潁川、襄城撤退,要么……。”
“要么怎樣?”
徐世績語氣加重,說道:“便在這管城,與李善道決一死戰!”
一言既出,堂中再次陷入沉寂。
“決戰”二字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耳畔!
卻見王伯當、孟讓、祖君彥、鄭颋等人,神色盡是驟變,然有一點相同,眼中無不透出驚疑與深憂。連番敗績,后路斷絕,軍心浮動,此時與氣勢正盛的漢軍主力決戰,勝算能有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