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遲,那時快。
早有披甲士數人,不知何時到了城樓梯口,搶上前來,甲片相碰,“當啷啷”一片拔刀之聲,或擁住了徐世績,往城樓下去走,或往前趨。徐世績尚未反應過來,只覺足不沾地,就已被裹挾下了城樓。聽到城樓上殺聲驟起,他扭臉去看,因已下城樓,被階梯遮攔,看不清全狀,只約略瞧見,是有兩三人仗刀斷后。一瞥之間,又見侍從李密左近的蔡建德等怒吼殺上!
“什么、什么……!”徐世績叫道。
這時,他已瞧清挾他下城樓的是誰,當頭之人不可不就是劉胡兒、丘孝剛?其余兩人,都是他的心腹親衛,而留在城樓上斷后的,是另外幾個深受其恩遇的親衛。徐世績心頭劇震,喉嚨發緊,幾乎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他一邊被推搡著前行,一邊叫道:“爾等作甚?爾等作甚!”
丘孝剛叫道:“大郎,城將破矣,不可再作猶豫!”
“猶豫、猶豫什么?”
已奔出城樓,城樓外李密的親兵侍衛,聽到了城樓頂層的廝殺聲,不知發生了何事,在軍將的帶領下,紛紛掣出橫刀,圍攏過來。并已有一個校尉,領著十數人往城樓里沖。兩下在城樓門口相撞。劉胡兒回指樓上,大叫:“賊子作亂,速往護衛明公!”
本是城北外營大亂,此輩親兵正自驚惶,又徐世績乃是魏軍大將,素來對李密極是恭謹,他們便未生疑,遂信劉胡兒所言,當即分作兩股,一股隨那校尉登城樓,一股散開,把守城樓四角。徐世績被挾持前行,腳步踉蹌,耳畔風聲呼嘯,心中翻涌如潮。他猛一掙,卻被劉胡兒死死攥住臂膀,低喝:“大郎,此俺們共商之計!事已做下,再不快走,命將不保!”
徐世績渾身一顫,登覺寒意透骨,渾身汗出。
卻總算明白,原來劉胡兒、丘孝剛等竟是背著他,暗中策劃了投降李善道之策!與李密的親兵擦肩而過,奔行不遠,到了下城樓的馬面。徐世績再次后顧,城樓上的殺聲已經平息,——這幾個甘愿為他斷后的親衛,不用,以少敵眾,必已被盡殺,而城外魏營,則是殺聲如浪,愈加猛烈!到底非是尋常,徐世績此際已回過神來,他心念急轉,怒罵道:“汝等害俺!”
下到馬面,徐世績掙開了劉胡兒、丘孝剛等的手,三步并做兩步,奔到城下。
卻已不需劉胡兒等推擁,他自抽刀在手,扯掉礙事的披風,往城西急奔。劉胡兒、丘孝剛等堪堪追在他的身后,聽到他頭也不回地大聲喝問:“聶黑闥可知爾等之謀?”
“大郎,此謀系俺與胡兒等預先商定,未敢與聶黑闥言,他尚不知曉。然只需大郎身到,黑闥必從大郎獻營與漢王!”丘孝剛身體強健,可卻居然有點追不上徐世績了,喘著氣答道。
聶黑闥對徐世績忠心耿耿,故而丘孝剛、劉胡兒等背著徐世績,私謀降漢時,不敢與他透露。
徐世績喝問道:“西城亂者誰人?”
“鄭茍子部也。”
如前所述,劉胡兒、鄭茍子,本俱徐世績的家仆,系徐世績最信任的心腹。而讓徐世績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都背著他,參與了這場密謀。怒不可遏,徐世績一邊急奔不停,一邊又大罵數句:“爾等膽大包天,背著俺,干下的好大事!卻這般草率,不慮事敗,我等共死乎?”
的確是草率。
路上接連碰到數隊負責城中治安的巡邏兵士。城北震天動地的殺聲,早已傳到城內,加上西城又陷入混亂,這些巡邏兵士亦都是驚慌失措,見又是徐世績,誰來攔他?此等關頭,徐世績自也沒功夫再做出示令牌、主動報上口令的勾當,只管往前飛奔。
卻將至西城,遇一吏,領巡邏兵士一火。
這吏識出是徐世績,慌張迎上,道:“大將軍,城西……”話音未,徐世績已奔至他面前,手起刀,將他砍翻在地。丘孝剛趕上,刀搠入他心窩,鮮血噴濺。這吏不知西城為何生亂,城西外營是徐世績部曲駐扎,他故是想來問問西城發生了何事,不料命喪於此!
跟著他的這火兵士驚嚇,四散逃走。
徐世績等人終於狂奔至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