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位處馬邑郡東南邊界,東北邊是夏屋山、西南邊是勾注山,——夏屋山、勾注山算是雁門、馬邑兩郡南段的自然分界線,由此地向東南,經勾注山中的西陘等道,可以直通雁門縣。
蕭裕點了點頭,說道:“正是。陛下密旨,令我等入進馬邑后,云內、神武、善陽,都無須理會。只需先將此鎮攻撥,便是扼住了劉武周救雁門的通道。其后,再視敵情,或只守此鎮,或出擾善陽等地,則就由兩位將軍與俺自決了。”從懷中掏出李善道令旨,給他兩人來看。
羅藝、高開道恭恭敬敬接住令旨,一人捧住一邊,認真看了,令旨所令,果是蕭裕之所轉述。兩人將令旨還給蕭裕。羅藝連聲贊頌,說道:“陛下圣明神武,運籌帷幄,此計實乃扼喉之策!桑干鎮一得,劉武周縱有百萬之眾,亦難往援雁門一步。陛下之謀,非我輩可及!”
高開道亦附和道:“正是,陛下此令,高明至極。”
“如此,我軍就云內、神武、善陽皆不往襲,徑取桑干鎮?”蕭裕收好令旨,笑問說道。
——卻“善陽”之善,分明觸了李善道的名諱,蕭裕等為何皆不避諱?原因卻也簡單。李善道稱帝以后,自知他名中的這兩個字,是百姓常用,故效仿一些也是名為常用字的歷史上的帝王曾有的行為,將他自己的名字給改了,換了個生僻字,以示恤民愛民,卻亦無須多說。
羅藝、高開道、賀蘭宜等謹行軍禮,齊聲應道:“謹遵陛下令旨,敢請總管令下!”
蕭裕收起笑容,眼中閃過一絲凌厲,便令道:“令:不必理會沿途城邑,全速向桑干鎮挺進!”
……
五千余騎再度啟程,沿著桑干河向西南方向疾馳。十余里轉瞬即過,入了馬邑郡界。馬蹄踐踏河畔沙石,揚起漫天黃塵,宛如土黃色的巨龍,繼續在馬邑這片廣袤而蒼涼的土地上奔騰。
他們繞過云內縣的邊緣,對那座雄踞北疆的城池視若無睹。途經神武縣城時,也是遠遠繞過,不驚動城內守軍。沿途但見地勢起伏,丘陵與草甸相間,時有片片沙磧之地,植被稀疏。
風沙依舊,將士們的須發眉梢皆被染成土黃,連帶坐騎都蒙上了厚厚塵垢,唯有兵刃的寒光在塵埃中不時閃爍。全軍晝夜兼程,人銜枚,馬摘鈴,盡可能隱匿行蹤。兩日間,疾行二百余里,在第二日黃昏時分,到達了位於夏屋山與勾注山夾峙之間的戰略要地,——桑干鎮。
遠遠望去,桑干鎮靜靜地臥在桑干泉南岸。
小城規模不大,城墻雖不低,但頗有破損,——兩年前,劉武周剛起兵不久,曾被雁門郡丞陳孝意、虎賁郎將王智辯合兵圍於此地,因突厥騎兵援至,劉武周才得脫困,反敗為勝。再之后,才有了劉武周襲破樓煩等事。但一直至今,劉武周都沒有對此城進行修繕。
正值傍晚,炊煙裊裊,城頭守軍稀疏,甚至能看到靠近河岸的城門大開,有十余兵士趕著數十頭羊馬,從城外草場歸來,顯是日常放牧還城。整個鎮子沉浸在毫無戒備的寧靜之中。
卻乃是高曦等部,將雁門城圍之甚嚴,雁門守將尋相派出的求援信使,無一人能突破重圍。以至於戰火已在東邊百余里外熊熊燃燒,此地的桑干鎮卻仍對近在咫尺的危局渾然不覺。
已做好了強攻準備,不意見到此狀,蕭裕立馬於高坡上,登時驚喜,觀察片刻,顧對左右待命的羅藝、高開道等將說道:“天賜良機!城竟無備!當趁其放牧兵卒尚未回城,一舉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