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德操聞言,更是心驚,再次勸道:“殿下,千人之數,太過行險!即便渡河成功,對岸數萬之敵,一旦驚覺我軍渡河,勢必蜂擁來爭,無異於投羊入虎口,萬一……”
李世民抬手打斷了他,目光依舊鎖定對岸,語氣斬釘截鐵,道:“段公,非我行險,實是戰機稍縱即逝!我軍必須趕在李善道到臨汾前,強渡過河。此且尚是一也。來的路上,兩接劉武周急請,他的援兵被蕭裕阻擊,過不得桑干鎮,南下繞經開陽,又在雁門縣西南,被程咬金、魏刀兒部的大將甄翟兒等阻擊,寸步難進,雁門只怕已經垂危,也不可再做耽擱。
“我若按部就班,待主力到至,何止離石早固若金湯,雁門恐亦已易主!屆時我大軍被阻於河西,望河興嘆,莫援劉武周,太原不保,才是真正危局!段公,我意已決,不必多言。公即選精卒兩千,為我奪河之部后續,待我奪對岸渡口成后,接應渡河,鞏固陣地就是!”
他目光掃過身邊的諸從將,繼續道,“諸君!劉季真部眾雖多,然軍紀渙散,主將驕奢,河防松懈,更兼胡漢雜處,號令不一。今歲入五月未久,汛期未至,河水尚淺,正是強渡良機。我借此天時,攻其不意,若與君等猝然擊之,譬如利刃剖竹,必可一舉奪其津要!此戰,非速不可,非銳不可!而只要速、銳,成之必矣!我意即此,君等畏乎?”
——卻他對段德操所言之“千人”,指的就是他自率來到延安的這千騎。
此千騎皆百戰之士,膽氣驍勇,足以蹈鋒陷陣。盡管他們都是騎兵,用價值來算,每一騎皆抵十甚百步卒,用來強渡,可能有些浪費,但當下形勢緊迫,不容絲毫延誤,已是顧不上太多。至於為何不用段德操部?亦是因形勢太過緊迫,李世民信不過他的部曲,怕誤了戰機。
段德操見李世民心意已決,知再勸無用,只得領命,應道:“仆遵命!這便為殿下點選精卒!”
李世民身邊的諸從將誰個不是沙場驕將?見主將英果至此,驚意悉去,無不振奮,齊聲應諾。
驃騎將軍段志玄高聲請戰:“殿下!末將愿為前鋒,為殿下奪下渡口!”他聲如洪鐘,滿是渴戰的興奮。驃騎將軍翟長孫不甘后,亦做請戰:“殿下,末將請與段將軍同往!必使胡兒見識我大唐銳士之鋒!”——此個翟長孫,即本薛舉、薛仁杲父子所建之西秦的內史令翟長孫,薛仁杲在高墌大敗投降之后,翟長孫時在戍守西秦都城,便歸降了李世民。卻他雖在西秦任的是文官,然他本為武將,驍悍敢戰,尤精騎射,遂李世民信不以他降將,而特加信用。
李世民看著麾下這群虎狼之將,朗聲一笑,道:“好!既然君等不懼,半個時辰后,我便與君等直驅延福,於明夜子時前抵達,趁夜強渡大河!”
延福,是離石郡定胡渡對岸的關中轄縣。李世民與段德操所的“今夜便行”,指的不是今夜就強渡,而是今夜開拔,趕赴延福。延福距此,二百余里,明晚子時前足可抵達。
“末將得令!”眾將轟然應諾。
半個時辰后,千騎精銳如離弦之箭,沿著黃河西岸向北疾馳。李世民馳行最前,颯露紫四蹄翻飛,鬃毛在晚風中飛揚。途中,他與士卒飲同一囊清水,食同一塊胡餅。身為大唐天子的次子,大唐的秦王殿下,卻與兵士同甘共苦,將士盡皆感奮,行軍的疲憊仿佛也消散了幾分。
人皆兩馬,一夜一日疾行,次日入夜,抵達延福,到了定胡渡對岸。人馬頗已疲憊,李世民令將士稍作休整,自則不顧鞍馬勞頓,親到河岸邊一處高坡,借著殘月微光,仔細觀察對岸。
河水奔流,濤聲掩蓋了天地間大部分雜音,聽不到對岸的動靜;夜色深深,也瞧不真切敵軍布防。但可見對岸火光零星,僅有幾處篝火在夜色中明滅不定,足證其守備之松懈。
“時機已至!”李世民眺不多時,對段志玄、翟長孫等道,“志玄,今夜偷渡,便由你我率眾五百往取。長孫,你搜集船只,等我與志玄將對岸渡口搶下,你就引余騎渡河,前來接應。”
“萬萬不可!”話音未,段志玄、翟長孫等將“嘩啦”一聲齊齊單膝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