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風高,黃河濤聲愈發顯得沉悶。
王君廓遣兵千人,夜襲渡口唐營。然李世民早有囑令段志玄等“須防夜襲”。唐營外暗布鹿角、鐵蒺藜,哨探放出數里。漢軍襲兵甫近營柵,便被察覺,警鑼四起,火把齊明,營寨柵欄后強弓硬弩如雨點般傾瀉而下。漢軍偷襲不成,無功而還。
次日上午,劉季真率八千部曲,浩浩蕩蕩抵達定胡縣東十里外。
王君廓聞報,僅帶百余精騎出迎。
兩下相遇於定胡城東數里外的平川。
劉季真行到軍前,其人身形魁梧,披著華麗的皮袍,發辮油亮,眼神陰鷙。他在途中接到了劉六兒泣血的控訴,見到王君廓,臉上毫無笑意,劈頭便質問道:“王將軍!俺家六兒昨日出戰,可是因聽從你的主張?為何臨陣你卻先退,坐視他部被唐賊屠戮?這是何道理?你口口聲聲若奪不回渡口,圣上怪罪,人頭難保,你這般行徑,就不怕圣上降罪么?”
話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怒氣,其身后十來員隨從胡將也皆怒目而視。
王君廓聞言,卻不慌張,先是哈哈一笑,笑畢,他臉色一正,顯得無比誠懇,拱手道:“劉總管息怒!昨日之戰,確是俺謀劃不周,用兵有失,致使六兒將軍受挫,俺這里給總管賠罪了!”他嘆了口氣,話鋒一轉,壓低聲音,又故作神秘地道,“然總管有所不知。此番圣上除了明旨,還有一道密旨,是專門下給你我二人的。……事關重大,請總管近前觀之。”
劉季真便催馬向前行了十余步,與王君廓馬頭幾乎相接,問道:“圣上有何密旨?”
王君廓從懷中取出一卷黃帛,雙手遞過,道:“旨意在此,總管請看。”
劉季真不疑有詐,接過圣旨,低頭展看。圣旨上的字體用的楷書,端端正正,字體頗大,言語淺顯,三四句話而已,寫的是“雖以厚恩,胡兒猶懷異心,待奪還渡口,殺此狗胡”!
一怔之下,尚未反應過來,他耳邊炸響王君廓的暴喝:“圣上旨意,斬你狗頭!”
劉季真駭然抬頭,只見王君廓眼中兇光畢露,遞出圣旨的左手猛地變為鐵鉗,一把死死攥住了他的馬轡頭,右手已然掣出腰間佩刀,刀光如匹練般揚起!王君廓同時猛磕馬腹,戰馬向前一沖,借著兩馬錯鐙之勢,刀鋒帶著凄厲的風聲,狠狠斫向了他的脖頸側后!
“噗”的一聲悶響,鮮血如泉噴涌,濺了王君廓一臉。
劉季真手中圣旨飄,他雙手徒勞地捂住傷口,眼中充滿了驚恐、憤怒和難以置信,徒勞地扭過頭,想要向自己的部將呼救,卻只能發出“嗬嗬”的漏氣聲。
王君廓一刀得手,毫不留情,再次揮刀!這一刀力道更猛,“咔嚓”的脆響聲中,一顆頭顱離頸飛起,翻滾著在地上,無頭的尸身晃了晃,從馬背上重重栽下。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劉季真身后的胡將們全都驚呆了!
旁邊的劉六兒,目睹兄長頃刻間身首異處,嚇得面無人色,呆坐馬上,撥馬欲逃。早被王君愕從趕上,手起刀,將他也斬於了馬下。
“劉季真兄弟私通偽唐,圖謀不軌!奉圣上密旨,已然誅殺!降者不殺,敢有異動者,盡皆齏粉!”王君廓橫刀立馬,瞋目怒喝,聲如雷霆,蓋過了現場的驚呼與騷動。
幾乎同時,王君愕俯身抓起劉季真和劉六兒血淋淋的首級,一手一個,高高舉起,發辮垂,面目可怖。亦厲聲大喝:“逆賊已誅!降者不殺!”
王君廓帶來的百余精騎呼喝叱咤,馳馬持槊,一部分迅疾迫近劉季真帶來的那些驚呆了的從將,另一部分馳至那數千劉郡部曲的兩翼外圍,形成威懾,同聲大喊:“劉季真兄弟通敵叛國,奉旨誅殺!圣上仁德,不罪脅從!王師數萬已至,敢有異動,格殺勿論!”
數千劉軍部曲,驟逢此變,主將頃刻殞命,群蛇無首,又見漢軍精騎虎視眈眈,聲稱王師大軍在后,頓時驚亂交加,不知所措。有幾個劉季真的心腹將領驚懼交加,欲拔刀反抗,卻如何是王君廓這些如狼似虎的親騎對手?便被斬殺當場,尸體橫陳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