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當時住校,但我還在上村里的小學,她只能暫時偷偷的帶我住進了宿舍。
“查寢的阿姨查寢的時候,舍友就會幫著我姐掩飾,可有人不愿意屋里多一個人,才三天就跟寢室阿姨舉報了我姐,學校把我趕了出去。
“我姐跟舍友借了兩百塊錢,給我找了一個床位。就是一個屋有八個上下鋪的那種,一個月五十,還給了我五十當生活費,我就一頓一個饅頭,再加幾顆老干媽。
“但就算這樣,我也覺得好幸福,因為不用寄人籬下,而且還有飯吃,我只是有點害怕,因為屋里都比我大,只有我才九歲多。
“曹秀琴這時候找過來,硬說舅舅是被我害死,讓我跟姐姐賠償,張嘴就是十萬。
“村里好多人都迷信,也都覺得是我們害死了舅舅,沒人幫我們,最后我姐把我媽走的時候留下的金戒指賣了,給了曹秀琴,她才放過我們。
“再后來,我姐開始相親,她太累了,撐不住了,感覺找個男人嫁了,或許我就不用那么苦。”
說到這,陸惜早已經淚流滿面,身上的衣服濕了一大片,她干脆趴在車窗上,放肆的哭。
傅南洲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以此來克制胸腔的驚濤駭浪。
每一次他都覺得已經了解了這個女孩,可是她總會給他更深更大的沖擊。
他的心臟像是被什么狠狠的勒住了,一陣陣的悶疼,心臟跳一下就會痛一下。
從小錦衣玉食,他根本想象不到她的日子到底有多糟糕,多黑暗。
很難想象,她跟她的姐姐得有多么頑強才能撐下來。
不過,他也忽然明白為什么一旦沾上跟她姐有關的事,為什么這個小丫頭就會沖動,不冷靜。
因為那是她最在乎的人,對她來說,大概是長姐如母。
他也明白陸瑤放不下車南的原因,因為對于當時的陸瑤來說,那時候車南就是照亮她所有黑暗的光。
傅南洲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解開她的安全帶,把她的身體輕輕的拉到了自己這邊,之后抱住。
“哭吧。”
他不認為是陸惜愛哭,因為她太苦,一個二十二歲的女孩,心中悲苦的時候除了哭,還能怎么樣呢?
陸惜哭了好久,徹底發泄了委屈,也就漸漸平靜下來。
傅南洲這時候問,“你爸媽離婚,就只給你們留了一個戒指?!”
這樣的父母簡直罪大惡極!
陸惜苦澀的點了點頭,“嗯,是我媽給的,一個素圈,挺細的。她說沒什么能給我們的,這個給我們當念想。其實當時我姐求我媽把我帶走,可我媽不想要我,也不要我姐,她說帶著我們就沒人要她了。”
“當年我才上幼兒園,但那些事卻都記得,而且記得特別清楚。
“那個戒指,也是因為我姐哭著說‘媽,你跟爸不要我們,我們怎么活下去?惜惜太小了’,我媽才把戒指摘下來扔給了我們。
“后來我們在親戚家輪流借宿,我姐拼命干活,那個戒指一直留著,她說以后這個就是我們跟我媽的聯系。
“但我大舅那次的事之后,我姐也徹底看透了,我們的媽媽是真的狠心不要我們了。”
傅南洲的手緊了緊,安慰的話怎么都說不出口了。
陸惜剛才哭那一通,已經平靜了,“傅先生,不用擔心我,我沒事,我還算好的,至少有我姐給我遮風擋雨,最苦的,其實是我姐,她扛下了所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