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方生問:“什么話?”
“他說……”
何氏停了下:“夫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寧方生眼中冰冷銳利的鋒芒一閃而過,隨即又恢復了一潭深水:“你看到了男人什么樣的真面目。”
何氏的臉色倏地難看起來。
忍字頭上的那把刀,并非高高懸著,而是早就刺進她的身體里,與她的血肉長在一起。
不去想的時候,會淡忘,一旦再翻起來,便是錐心刺骨的痛。
寧方生看著她的臉色,忽然開口:“你無需多說,只需點頭,或者搖頭。”
何氏露出詫異的目光。
寧方生沒有多解釋:“他帶你去是船舫邊,是在某一天的夜里。”
何氏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寧方生:“那天向小園和房尚友因為另一個船娘,大吵了一架。”
何氏點點頭。
寧方生:“房尚友毒打了向小園一頓,并且在她身上發泄一通。”
何氏點點頭。
寧方生語氣突然變得遲緩,似乎有些不忍心往下說:“然后,你聽到了一些這輩子都不想回憶起來的話。”
何氏的眼眶狠狠一酸,迅速背過身去。
有淚從她的眼里流出來,她掏出帕子去擦,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真是奇怪。
事情發生這么久,她從來沒有為這事掉過一滴眼淚,總覺得不值得。
可不知道為什么,在眼前這個男人的注視下,她忽然覺得自己不僅委屈,而且屈辱透頂。
是的,屈辱透頂。
她下嫁給這個男人,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操持里里外外所有的事,為他的仕途忙前忙后,到頭來他卻只想休了她。
更屈辱的是,他把夫妻之間最私密的床笫之事,當成他的委屈,去哄一個低賤的船娘。
何氏永遠記得她當時聽到這話后的感覺,就好像被人從后面捅了一刀,那刀穿過骨血,直刺進她的心口。
很痛,很怒,很恨。
偏偏她又不能叫,不能喊,只有將滿腔的痛,滿眼的怒,滿腹的恨和血吞咽下去。
寧方生輕聲道:“夫人不必難過,這便是人性,人性的本質是利益,夫妻之間也一樣。”
何氏猛的轉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寧方生。
寧方生避開她的視線,輕描淡寫道:“他對向小園也并非真情,那些都是哄騙向小園的話。”
“我知道。”
何氏吸吸鼻子,“所以我忍下了,只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
寧方生:“可否多問一句那夜的事,夫人是在哪里聽到這些混賬話的?”
何氏:“是在一個小亭子里,那亭子建在河中,連著河對岸。”
寧方生捏著茶盅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離得那么近,房尚友可曾發現你?”
何氏冷笑一聲:“他只顧著和女人顛鸞倒鳳,又怎會發現隱在暗處的我。”
什么?
沒有發現?
屏風后,衛東君和陳器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里都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