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園表情很向往,但話卻說得很隨意,仿佛在聽一個癡情男人對她發出的山盟海誓。
向往,是對這誓言的回應。
隨意,是告訴自己別信。
因為,她聽得太多了。
景蘭靜默片刻,聲音緩而用力:“記住了,一定多等一天。”
向小園被這莫名其妙的話逗笑,伸出手,在他腦袋上拍了拍:“說什么瘋言瘋語呢。”
景蘭惱怒:“你不信我?”
“信。”
“信就對了。”
景蘭凝視著她:“明天你早點起,記得來送我。”
“不送。”
“為什么不送。”
“怕我后悔。”
向小園故意重重嘆了口氣,“那么多銀子呢,我的心到現在還疼著。”
景蘭眉弓往下一沉,“向小園,我會……”
“會什么會,廢話少說,喝酒吧。”
向小園指指他的酒盅,“你一走,就再也沒有人陪我喝酒了,今晚必須陪好。”
他舉起酒盅,喂到她嘴邊,這是景蘭最擅長做的。
向小園斜眼看著他,眼神勾著絲。
他就在眼前,眉目清朗,像天上的月亮,像地上的湖水,可惜都抓不住。
她就著他的手,紅唇一勾,飲盡了他手里的酒。
說不出的媚態叢生。
景蘭掏出帕子,替她輕拭嘴角,他拭得很慢,也很溫柔。
酒壺一只只空下來,向小園的臉卻越喝越白,她還是那個姿勢,拖著腮,眼睛亮亮地看著對面的人。
景蘭也靜靜地看著她。
像一場無聲對峙,亦或是無聲告別。
漸漸的,向小園的眼睛里泛起一點紅,臉上卻還笑了:“前幾天我不是向船主請了幾日假嗎,你猜我去哪了?”
景蘭搖搖頭。
向小園:“有天夜里,我做夢夢到那老太婆快死了,就回了趟家看看,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她一個人躺在那張破木床上,就剩下最后一口氣,她那四個寶貝兒子沒有一個在眼跟前的。”
向小園笑嘻嘻:“你說……這是不是報應。”
景蘭悶不吭聲地替她倒了盅酒,沒去接她的話。
“我就故意在外頭娘娘娘的嚎了幾聲,她聽到我嚎,睜眼朝我看過來,你猜她說什么?”
“說什么?”
“她說:這哭聲,是女兒吧。我一聽這話,就嚎得更起勁了,能把三里外的狼都招來,你知道為啥嗎?”
“為啥?”
“因為從前我在那個家的時候,她總是一臉嫌棄地指著我對別人說:我生下她,眼皮還沒睜開,一聽哭聲,就知道是個女兒,賠錢貨哩。”
向小園咯咯地笑,笑得眼淚飆出來:“弄半天,還是我這個賠錢貨替她送了終。”
景蘭默默望著她。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這輩子最羨慕的人……”
“是賀家三小姐,你說幾百遍了。”
“說幾千遍我也還是想說。”
向小園坐直身子,抬頭看看天,天是那樣的寂靜,漫無邊際的都是渺茫的希望。